百姓是很聪明的，从古至今许多居于高位的肉食者们享受了长久的富贵生活，掌控了长久的权力之后，却不这么认为。
他们以为百姓愚昧可欺，觉得没有筹码改变许多事情因而选择沉默的百姓是真的软弱，这种感觉会在每次有起义发生的时候消失或者衰退，但很快又会再卷土重来。
...
灵源学宫开办招生是一件大事，这是郑氏吸纳人才，广邀人才加入郑氏这艘大船的信号，但凡有能力入学的人都动起了心思，即使一些与郑氏没有过多交往的士绅家族，也会将族内的一二小辈送入学宫，作为下注的筹码。
这样不管将来郑氏是否得势，甚至更进一步窥伺神器，他们都有挪逾的田地。
从正月二十日灵源学宫祭拜孔子之后，从漳泉兴华三府闻讯而至的士子就多达二三百人，这还没算福州以及闽北山区还有潮惠等地的士子，主管学宫的赖继谨对此很是高兴，而除这些人之外，还有另一批特殊的士子前来入学。
“殿下！”
“呦！林船主，怎么没回吕宋？”
见到郑森时，林久轩颇为激动：“船回去了，我这因为快过年就没回去，去了老家一趟。”
郑森一副我明白的表情，请了林久轩坐下饮茶，他询问林久轩所来何事，不要害怕尽管和他说明。
“还得多谢林船主从吕宋拉来的粮食，不然潮州要饿死不少百姓。”
他笑着端起茶问道：“粮食的银两下个月我会凑齐给你送过去，不让船主难做。”
林久轩连忙摆手：“哪里，能为殿下做事，是我辈南洋汉人的福气，侯爷的信誉四海有名，些许银两不着急，不着急的。”
郑森有些惊讶，不为粮食的尾款，那是为什么而来？
看着郑森疑惑表情，林久轩谄媚的笑了笑：“说来不怕殿下笑话，小人今日是为灵源学宫而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灵源学宫的招生布告，手指特意放在了乙科的招生条件上。
郑森扫了一眼等待林久轩继续。
“敢叫殿下知道，我辈汉人背井离乡去往南洋求活，其中艰辛难与人说，但总归求得了个活路，也不敢抱怨，只是恼那外来西夷，不叫我辈开办书院，教导后辈，还勒令我辈子弟入他那西洋天主教学校，坏我传承。”
林久轩一提起这个，脸上就是愤愤不平的表情。
“我辈虽是商人，但常常心向圣人道理，在南洋安家立命，自然想儿孙学儒家道理，知圣人言语，可恨可恨...今闻殿下聚集八闽贤人开学宫于灵源山，我辈身份低微本不该妄想其他，不过见了这布告上有无功名者也可入学的乙科，就...”
郑森恍然大悟，明白了林久轩所求，他稍微想了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我与父亲和诸位先生筹议学宫时，所念就是聚拢天下有才有德之人，至于出身则不加限制，汝等虽局南洋，但祖业在闽，也向来以汉人自居，未曾自堕，入灵源学宫有何不可？”
他笑了笑：“我想，尔等既能在南洋立足生存，也定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我做主了，尔等小辈若有出彩者可送往泉州，入灵源学宫乙科学习。”
他话讲完，就见林久轩激动不已，两行老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膝盖一软屁股一滑，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殿下大德，小人林久轩代南洋万千汉人谢过殿下了！”
“呵呵，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人才还有嫌多的吗？起来吧。”
林久轩从郑府出去后，郑森心中高兴再多一分，只因林久轩抱着胸脯向他保证，自己可以每年向安平送来三十万石的粮食，而且价格非常实惠。
至于林久轩提醒郑森的那句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殿下，南洋别处我不知，吕宋粮食却是不缺的，只是土人懒惰蠢笨，汉人太少，耕地有限，我尽全力应能每年送来三十万石粮食，不过上次运粮过来，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已有些不满，我使了好些银子才糊弄过去，若是长期送粮恐怕...”
“我会请父亲写一封亲笔信给马尼拉的总督，西班牙人在吕宋不过几千人马，且今时不同往日，吾父发话，料西人不敢造次。”
“呃，是，是，小人告退了。”
林久轩回去没多久，就又来了一批南洋的汉商，他们多是北大年、马六甲、巨港、望加锡、三发等地的汉商，都是从事南洋与中国之间的贸易，而且基本是福建广东出身，其实在两牙和荷兰人到来之前，南洋一直是中国人的后花园，即使历代中原王朝的势力难以进入这里，但在贸易上，以瓷器、茶叶、丝绸为代表中国商品却牢牢霸占了这里，同时从南洋进口大量中原越来越难找到的巨木、象牙以及各种香料。
这些人来的目的也和林久轩一样，郑森也是如答应林久轩那样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表面上看这只是多一条从南洋汉人群体中汲取精英的道路，实则在郑氏大肆扩张的时候，这就代表南洋汉人进一步加深了与郑氏的关系，不出意外再过上个十年八年的，南洋汉人这一群体将会成为郑氏内部一支新的派别。
这正是郑森所愿意看到的，一股势力内部如果没有其他派系，只有一派，那是不可能也注定长久不了的。
不可能是因为即使再小的团体，也会根据各种区别分成数个小集体，之前郑氏集团就大都是由郑氏族人进行自上而下的管理，然而这并没有杜绝派系的出现，郑芝龙固然是绝对的领导者，但郑鸿逵、郑芝豹、郑彩郑联，这些人都有自己的船只与人马，甚至底下的各个将领也都是如此状态。
这很不正常！
对于一个占据闽南，控制东亚贸易，拥有强大武装的军事集团来说，这种模式应该在一千年前的两汉南北朝时出现，而不是在一千年后的明朝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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