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色火焰跃起的时候,乌篷船上的五人都看到四周飘摇纠缠的女子躯体俱是一震,畏缩般地向后挤成了一团。
还不等曲家三人欢呼,祁有枫手心的那团火焰骤然耀眼,焰心由黄转白,由白变灰,眨眼间已是燃烧殆尽。
细如齑粉的灰烬落在甲板上,仿佛千钧重锤,把曲家三兄弟从云端砸进地底。
曲尺咬牙不语,把收在自己褡裢里的那块浮石取出来,递给祁有枫。
这是最后一块。
只有这一块。
“还真是不好意思,恐怕我们要打扰两位同生共死的雅兴了。”曲斗脸色惨白,也不忘暗讽一句。
火焰熄灭,原本瑟缩的如林手臂如同疯了一般,不停绵延生长。水道本就不宽,无数条白皙手臂已经亲呢地牵在了一起,肘节分明的肉网铺天盖地,细长的手指也卷上了船外半圆形的接近护罩,狠狠地掐进了那层薄薄的白光。
舵盘从曲尺的指尖滑落,他颓然坐倒,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试图阻挡船外此起彼伏的女子娇笑。
乌篷船已经无法前进,那些美艳绝伦的女子面容贴在半透明的护罩上,小巧的鼻子凹陷,猩红的嘴唇微张,漆黑无神的双眼一眨不眨,嫩滑的肌肤被结界烫得层层融化,肉色的油脂滴在美人们的肩颈,堆叠起一层羊脂般洁白的褶皱,微微颤抖,仿佛无数肥腻的虫子在蠕动。
曲斗和曲锯看着祁有枫手里那块孤零零的石头,绝望地瘫软在地。
年年和祁有枫很镇定。不同于曲家三兄弟,他们二人心知肚明,乌篷船外这层薄薄的护罩,其实坚不可摧。
可惜一直停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年年悄声道:“这东西怕火,找个借口让我放把火?”
说完,她四下张望,拍了拍甲板:“把船点了?”
祁有枫看着她的动作,仔细打量了一圈这艘乌篷船。木板、木桌、木椅,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手能摸到的地方,都是木头。
曲斗似乎看懂了他的意图,不由开口:“就这一块浮石,怎么点?难道用打火石一点点把船烧成炭?”
他们这些人出门在外,自然会带些火石火镰这样的东西,但用这些东西点火还需要一定的引燃物辅助,不可能用一点点火星让整根木头烧起来。
祁有枫若有所思,低头看着浮石:“再多出几块这种石头,我们就能脱险?”
“怎么不能?只要再多出——”曲斗的话戛然而止,也意识到了这不是数量的问题。
“不、不管怎么说,”曲斗逞强,“如果当时你不急着去找、你来找我们的话,我们就能多拿些浮石,说不定......”
祁有枫冷冷地看着他,曲斗声音越来越小,垂头嗫嚅。
“要不要我......”年年轻声询问。
祁有枫摇头,表情淡然,盘腿坐在甲板上,似在斟酌如何开口。年年悄然退后,无措的曲家三兄弟不由把目光齐聚在祁有枫身上,几个呼吸后也平静了些许。
“你们用结果倒推,所以才会觉得当时是我做错了,但是实际上,”祁有枫略一停顿,掂了掂那块石头,“在我们看到浮石的时候,我们并不会知道要把它用在这里,最多不过觉得这东西拿来照明很方便。”
“两块浮石稍稍摩擦一下就会燃烧,你们最多只能在各自的褡裢里放上一块,或者手里再拿上一块,这样一来最多也不过是六块浮石,以我们刚刚所见的燃烧速度来看,拿六块和拿三块的结果,会有很大不同吗?”
“再则,就算我们真的搬来了一大堆浮石点火,你们看看这船,”祁有枫屈指敲着甲板,“你猜是我们先成功脱险,还是先把这船烧成灰?”
“那这石头就是根本没用?”曲尺听得认真,追问道。
“也不一定,我在想,”祁有枫也有些犹豫不决,“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这东西应该还是与蛇类更为相似。”
“蛇怕火、怕烟,也怕刺激性的气味。”曲尺接话。
“烟......”祁有枫重复了一遍,抬头看向曲尺,“这乌篷船的机关炉心是什么原理?”
曲尺一愣,与另外两人对视一眼,有些赧然:“其实我们也不是特别清楚,据说这是借鉴了矮人族的技艺,具体什么原理,我们真的说不上来。”
祁有枫微微偏头,年年对他眨眨眼,悄悄竖起一个大拇指。
她也不太懂这个什么原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效果。
“赌一把。”
随口一说,祁有枫没有收回目光,视线顺势落在了那个隐藏着机关炉心的木板门上,把手里的浮石递给曲尺。
......
乌篷船里的五人并没有看清这些烟的实际效果。
那块浮石被塞进炉心以后,船外的结界护罩突然变得雾蒙蒙的,乳白色的烟气混着难闻的焦味,像是什么东西被过度燃烧的味道。
不确定是自己猜对了,还是年年做了什么,祁有枫拉过年年正待低声询问,霎时间尖叫连连,争先恐后地钻进人的耳膜,沿着密布的神经在头骨里游走,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太阳穴。
祁有枫也顾不得高兴。年年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击倒,一脸痛苦地紧紧捂着耳朵,几缕血丝溢出指尖,又顺着手腕流进袖口。
祁有枫连忙翻出他那对明堂出品的米黄色耳塞,却一时不知该不该放到年年耳朵里。年年发现他的动作,眼泪汪汪地抬头看了一眼,抢过耳塞,塞进自己流血的耳道中,柔软的耳道肌肤因摩擦而刺痛,大脑里盘旋划过的尖锥终于停歇,只剩脆弱的神经还在徒劳地跳动,在她的额头绷起几条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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