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林为民和曲小伟在火车站接到了郭育稻。
他是和妻子一起来的,时隔两年再见,郭育稻的脸色蜡黄中带着一丝灰败。
“老郭!”
如果单纯以关系亲近来论的话,在文研所时宿舍的四个人中,林为民和郭育稻的关系并不是最好的。
可时隔两年不见,再次见到郭育稻,林为民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故友重逢的鹊喜。
他挥着手,脸上本来还带着久别重逢的笑容,可看到郭育稻的脸色,他又意识到这样似乎不太好,收敛了表情。
“为民!小伟!”
“老郭!”
几个同学拥抱着互相拍了拍后背。
郭育稻先笑了出来:“真是好长时间不见了!”
林为民和曲小伟道:“可不是嘛,盼着你来燕京啊!”
在出站口寒暄了几句,几人出站。
车是林为民叫来的,一辆小丰田,八毛钱一公里。
小丰田直接将几人拉到了协和,林为民找到了蒙伟宰的儿媳妇于君丽。
之前她女儿买钢琴就是林为民帮的忙,这次见到林为民格外热情。
“嫂子,这次真的是麻烦你了。”林为民道。
“都是自己人,那么客气干什么?上次燕妮买钢琴多亏了你呢!”
于君丽在接人待物方面表现的不像是个医生,倒像是个在政|府工作的人,林为民猜想这可能跟他丈夫,蒙伟宰儿子的工作有关。
放在后世,这夫妻俩在这个社会上所能撬动的资源绝非是一般人能比的,但在82年这个时间,这俩夫妻俩给女儿买个钢琴居然还要求到林为民这里,足可见这个时候大家还是本本分分的。
老家的医院高度怀疑郭育稻的肝部可能发生了癌变,但限于实力有限,不敢确诊,郭育稻夫妻只能到燕京来检查。
检查得需要几天时间,于君丽暂时给郭育稻安排了住院,又帮忙约好了协和在肿瘤方面相当有研究的区苑敏教授。
等于君丽走的时候,郭育稻妻子和林为民出来送于君丽,郭育稻妻子在病房外一个劲儿的跟林为民说着感谢的话。
说着说着眼眶便泛起了红,林为民安慰道:“嫂子,伱先别这么灰心,也许就是误诊了呢?”
郭育稻妻子摇头道:“谁不希望是误诊呢?可我跟老郭这么多年,他什么脾气秉性我太清楚了。不是疼到实在忍不了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去医院的。你看看他现在的脸色,这一个月瘦了快二十斤了。不是癌症,可能吗?”
林为民心头沉重,老郭妻子说的不错,哪怕是他这个门外汉都看出了老郭身上的问题。
人家医院只不过是为了保险起见,才让他们来燕京复诊一下,最好是如果真的确诊是癌症,那就留在燕京治疗。
“嫂子,你得坚强点。现在老郭的检查还没做呢,万一是好结果呢?再说了,即便结果不那么理想,总归是要治一治的,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郭育稻妻子擦了擦眼泪,点头道:“这是肯定的。老郭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就是我们家的天。”
又安慰了郭育稻几句,两人回到房间。
郭育稻正和曲小伟相谈甚欢,不过根据林为民的观察,郭育稻更像是在强颜欢笑。
林为民出门去给郭育稻夫妻俩买了些日用品,因为手中握有大量的外汇券,现在林为民手里的各类票证根本不缺,什么票证都没有外汇券紧缺,需要什么票证用外汇券换一点就够了。
然后又把郭育稻妻子安排到了距离医院最近的招待所,林为民和曲小伟这次的任务才算是圆满完成。
临走前,郭育稻拉住林为民的手,“为民、小伟,多亏你们俩了。”
林为民的表情轻松,“老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这不是我和小伟在燕京嘛,要是在别的地方我们俩也鞭长莫及啊。你啊,就安心在医院检查,等病好了,什么时候我跟小伟去你们西宁去玩,你不好吃好喝招待我们俩可不行?”
郭育稻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肯定的。到时候让你们牛羊肉吃个够,青稞酒喝到起不来床。”
林为民笑着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跟小伟现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从医院出来,林为民和曲小伟长叹了一口气,他们俩在医学上是个门外汉,但观察能力还是有的。
老郭这回真悬了。
曲小伟莫名的想到在文研所的时候,林为民似乎不止一次提醒过郭育稻去医院检查。
他的眼神看向林为民,“为民,你小子是不是真会看相啊?”
“啥意思?”
“汪硕跟我说的。”
“那孙贼说话你也信?你们俩最近见面了?”
“前几天去他饭店吃了顿饭。”
“他那饭店还没黄呢?”
曲小伟幸灾乐祸道:“快了,正准备变卖家产呢,我去的时候都开始搬桌子了。”
他又道:“汪硕说,你说他那倒腾电子表的生意可能干不下去了。”
林为民道:“啥叫政策风向,知道不知道?你们这帮不学无术的啊,平时多看点报纸、杂志,少跟媳妇钻被窝。”
曲小伟骂道:“你小子想钻还没有呢!”
“行了,不说了,还得回去上班呢。”
林为民骑上摩托车走了,留下曲小伟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想到了当初刚进文研所时,他带着林为民满燕京的划拉庚申猴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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