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为民身边有不少二十岁长得跟四十岁一样的人,比如张艺谋、比如江文、比如韩壮壮。
眼前的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看气质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但只看长相,少说也得三十五了。
察觉到林为民凌厉的眼神,江武朝地上吐了一口瓜子皮,“您别误会,我不是说您。”
“你是江文他弟弟吧。”林为民问道。
江武有些意外,“您认识我?”
“你觉得你们俩长的不像?”林为民反问道。
江武笑起来有些憨厚,“也是,谁让我们俩是亲哥俩呢!”
“亲哥俩?我可听伱骂大傻逼呢刚才就我和你哥俩人,你骂的是谁?”
江武急道:“当然是他,当然是他。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骂您啊!”
果然是亲兄弟。
江武这人看着憨厚,但实际上比他哥江文机灵多了,林为民随口跟他聊了几句。
他考了好几年大学,去年考上了燕京电影学院,现在上大二,他没事就跑到哥哥的剧组来混日子。
他跟哥哥江文的长相有些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江文身上有股子硬朗的劲头,但江武身上的气质却是憨气和匪气交杂。
如果让林为民来选,他觉得江武当演员的可塑性更大。
“您老真是慧眼如炬!”
林为民夸了江武两句,江武立刻回以马屁,比他哥会做人多了。
林为民临走时拍了拍江武的肩膀,“小伙子不错,有前途!”
江武脸上再次露出憨厚的笑容,文化人说话就是好听。
准备离开剧组,林为民的视线四下扫了一圈,没发现汪硕的踪迹,他还想着把那套《新刻金瓶梅词话》要回来。
找了一圈没找到汪硕,林为民只好先开车回了家,然后给汪硕打了个电话。
“我书呢?用完怎么不知道还回来?”
“我今天才刚借来,有你这么借东西的吗?好歹容我几天啊!”
“你不是都收拾完江文了吗?”
“还不许我看看了?”
林为民从汪硕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老赖味道,“你丫不会想赖账吧?”
“我是那样的人嘛!半个月,半个月之后肯定还你。”汪硕保证道。
林为民见他如此表态,暂且相信了他,“行吧,你可别忘了。”
短暂的元旦假期结束,燕京人民又恢复了工作状态。
大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全国人民的目光和关注焦点都被一则新闻所吸引。
老人家南巡!
199年1月18日起,老人家先后视察了武昌、鹏城、珠海、沪上等改革前沿地区并发表了重要谈话。
老人家的讲话一扫国内社会自89年以来的沉郁气氛,将十亿人注目的焦点引向了经济建设领域,撑开了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瓶颈。
一时之间,东方风来满眼春,整个社会似乎走入了重心转向的快车道。
不管是社会上,还是单位里,经济改革和经商这两个话题成了人们最关心的事。
“下海”一词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经济活动的大力发展,伴随的一定是文化产业的疲软,大家都奔着赚钱去了,谁还有心思去鼓捣那些精神层面的东西。
社会的大势很快就刮到国文社里来,一月下旬的一天,当代文学一编室的主任李新找到了林为民。
李新看上去就是满腹心事,林为民给他倒了一杯茶,“出什么事了?”
李新喝了口茶,说道:“林老师,我想辞职。”
林为民的眉头轻挑,“有出版社要挖你?”
李新有些犹豫,说道:“不是出版社,是一家地产商。”
这两年,国内的房地产市场很火热,像海南这种特区,更是在两年时间之内诞生了上万家房地产公司。
说白了,在经济发展还没那么好的时候,这种房地产行业的火热不过是一阵虚火,玩的就是击鼓传花的游戏,就看谁倒霉。
燕京作为首都,房地产市场比之全国大多数地区更加的火热,有很多香江商人也想趁此机会分一杯羹。
来挖李新的就是一家香江的地产商,他们要到内地来发展,打算先在燕京建一个办事处。
李新的朋友介绍他去做这个办事处的主任,干的并非他的老本行,而是迎来送往和跑关系。
李新在国文社是中层领导,每个月的综合收入有八百多块钱,如果放在燕京的工薪阶层当中,属于妥妥的高薪。
但跟香江地产商给的比起来,他这点工资就不值得一提了。
五千块钱。
这是一个月的工资,在香江地产商那里干一个月抵得上在国文社干半年。
林为民设身处地的从李新的角度去考虑,也很难不心动。
他沉吟着开口说道:“香江老板的工资确实很有吸引力。不过你既然先来找我,而不是去找老程,就说明你心里对我们国文社是有依恋和不舍的。”
李新微微的点了点头,认可了林为民的话。
林为民继续说道:“你当一编室主任也好几年了,除了我,你和贤骏是社里最年轻的编辑室主任了。社里其实是很看好你们的,未来的发展空间也很大。”
听到他的话,李新的眼中露出几分动摇,“您说的是社里对我确实不薄。我们这辈人上山下乡,上完学有点人都三十多了才工作,我进社里那年是二十九周岁,虚岁正好三十。进社三年,先是文艺理论组副组长,然后是一编室副主任、主任,多亏了领导们的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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