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重了“任何事”三字,华珠就看见赫连笙的脸陡然蒙了一层灰色,想发作却又碍于什么发作不得,憋得脸都绿了。能把一朝太子憋成这副模样,也不知廖子承的手里到底握着一张怎样的底牌。
赫连笙的拳头捏出了“咯咯”几声闷响,随即,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怎么会?我非常欣赏廖公子的处事作风,刚刚不过是试探一番罢了。你的提问,我会尽量配合,前提是,告诉我一个坟墓与王三爷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廖子承眼神如常,仿佛一点儿也不惊讶赫连笙会如此要面子,淡道:“我检查过王三爷房里的焦尸,是一名怀有三月身孕的女性,经过各方调查与考证,疑为江南道湘西苗族女子柳昭昭。”
赫连笙的眸光狠狠一颤,原本有些松开的拳头再次倏然握紧,“怎么可能?”
廖子承就道:“尸体上有麝香、灯芯草、冰片与木香的气味,据董娘子交代,这些正是柳昭昭棺材里的防腐药材。”
赫连笙的眸光一颤,移开视线,望向无边夜色,“这么说,三爷还活着?”绕过了重要话题。
“应该是。”廖子承打开工具箱,拿出一个荷包,“你下午去见董娘子,走得匆忙,她有样东西忘了给你。”
赫连笙的大脑飞速旋转,几乎进入了高度紧张的状态,当廖子承这句话轻飘飘的,像柳絮般掠过耳膜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问:“什么东西?”
廖子承眉梢一挑,把荷包递到了华珠手上,“我刚刚是在和年小姐说话。”
“噗——”华珠没忍住,笑了一声。
赫连笙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廖子承给套了话,再否认也毫无意义。他恼羞成怒,一张俊脸涨成了猪肝色,“董娘子告诉你们她的坟墓的?真是忠仆!”
华珠闻言笑容一收,一个痴痴仰慕了你六年的女子,一个流落街头也不敢向你求助生怕污了你名声的女子,一个到死都为你守着秘密的女子,怎么如此轻易被你打上“背叛”的标签?
“没,她死了,死之前来祭拜过柳昭昭。”语毕,见赫连笙一脸不解,廖子承只得碾压一遍他的智商,“盐渍土、砂藜、纸钱碎片。”
赫连笙看了一眼满地纸钱与新烧完的香烛,眸光微暗,“难怪人称你‘再世狄公’。董娘子是怎么死的?”
“被毒杀,与毒杀柳昭昭的应该是同一人。”
“星儿是服毒自尽,不是他杀。”赫连笙严肃地看了二人一眼,又道,“星儿,柳昭昭的字。”
女子未出阁前是没有字的,不然怎么叫待字闺中呢?不用猜也知道这字是赫连笙赐给柳昭昭的。华珠顿觉好笑,以为他深情,却发现他无情;认定了他无情,他又爆出对一名烟花女子拥有如此特殊的感情。男人啊,果然是世上最不靠谱的生物!
只不过,赫连笙虽是圣上唯一的儿子,圣上却不是明德太后唯一的子嗣,这位北齐真正的皇权掌舵人,拥有两子两女,除宁华长公主远嫁南越外,另外三人都留在北齐。三足鼎立之下,赫连笙的帝王之路,本就如履薄冰,若再爆出与烟花女子纠缠不清的丑闻,明德太后大抵不介意废掉这个太子。
廖子承犀利的眸光扫过华珠渐渐冰冷的脸色,问向赫连笙:“虽然做了尸检,但仍需开棺进行确认,请殿下移步。”
赫连笙微怔,随即摆了摆手,“不用开棺了,你形容的女子虽然某些特征与柳昭昭吻合,但绝不可能是她。”
廖子承蹙眉,看向赫连笙。
赫连笙双手负于身后,踮起右脚踩了踩,“凶手如果要焚尸,便得先盗墓。我天黑之前就来了,如果近期被挖掘过,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若不信,在此守到天亮,再对比别处的土壤,便知这里没被动挖过。”
刨个大坑再填上,土壤的色泽与硬度的确会与先前大不一样,即便廖子承也无法否认这一点。但廖子承还是坚持己见道:“殿下的话可以作为推理依据,却无法成为案件证据,我要开棺!”
“本宫不许!”
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大街上,身子疲惫到了极点的华珠,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太子出现得可真巧!”仿佛算准了他们会去开棺验尸,所以等在那里似的,“他天没黑就在那儿,掐指一算,站了将近两个时辰呢。太子妃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他却对一个死人恋恋不忘。哎哎哎,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越吃不着才越是最香的?”
华珠半开玩笑地问向廖子承,烛火微晃,就着夜明珠清润的光,点滴洒在他俊美如玉的面庞上,令他看起来又多了一分仙姿。华珠只觉眼神一花,如坠幻境。
廖子承瞟了她一眼,淡道:“流口水了。”
华珠一惊,忙用手摸了摸嘴角,一片干燥,才发现自己被耍了。
怒眼一瞪,侧过了身子!
再不先跟你说话了!
马车又行进了一段路,廖子承闭目养神。
华珠左动右挪,浑身不自在,一会儿翻书,一会儿绕流苏。
廖子承朝她看过来,“又内急了?”
华珠的小眉眼缓缓漾开一抹得意来,唉唉唉,她菩萨心肠,看在他主动开口的份儿上,她就勉为其难原谅他好了。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既然柳昭昭是太子的女人,又怎么会住进颜三爷的院子?难不成他俩……是颜三爷给拉的皮条?不对不对!柳昭昭七年前入宫献艺,应该是那一次认识了太子。啊,会不会是柳昭昭又与颜三爷有染,被太子发现,然后太子……”讲到这里,华珠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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