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赵湛怒发冲冠的第二天, 裘信和穆山一同进宫，请求拜访清伶。
朝中很多大臣想要拜访清伶，都被赵湛安排的人拦下来了。裘信和穆山却不在此列，她们俩一文一武, 地位非比寻常。如果是赵湛是驾驶着赵国这辆马车不停向前的人，那么裘信和穆山就是马车的两个轮子。
裘信和穆山一起进宫，目的却跟旁人都不一样。其他人汲汲营营，眼里大多数只有官位和利益这一亩三分地, 裘信和穆山却是为了黎民百姓而来。
——阿尔泰族民的处置方案还没出来, 她们想从清伶这边入手，让清伶劝赵湛改变主意。
昨天的事情早已传到了宫外, 但赵湛大发雷霆之后, 并没有改变主意。裘信便觉得，清伶是唯一一个能够让赵湛改变主意的人, 于是拉着穆山一块儿过来了。
这是那次家宴过后，裘信和穆山第一次看到清伶。就那么一眼，裘信心里一个咯噔, 心知清伶或许也随着柳宁欢一同死去了。
裘信说：“清伶你……唉，节哀顺变。”
清伶却看着裘信说：“人死后会有一段奇幻旅程，或许我能跟她重逢也说不定。”
柳宁欢的“死讯”传来之后, 清伶并非完全就此消沉。
有柳宁欢这个例子在前, 清伶可以去思考更多可能性。
比如, 柳宁欢是不是又附身在别的人身上？
再比如, 假若自己死了, 游魂会不会追到柳宁欢身边，正如柳宁欢附身在平真公主身上一样？
可惜她自己没有名姓，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另外一个叫“清伶”的人。
裘信忙说：“你不要做傻事……”
清伶淡淡地摇了摇头。她对赵湛那个态度，不是因为她想死，仅仅是因为她不想再跟赵湛多做纠缠，仅此而已。演那么一出戏，谁信呢？
裘信关心着清伶本身，穆山则是直白多了，对清伶说：“关于阿尔泰族的百姓，皇上打算怎么处理？”
清伶摇了摇头，说：“她既然想立我为后，自然不会让我再接触朝政。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穆山脸色凝重，说：“因为你的表态，朝中很多人选择将屠刀挥向手无寸铁的百姓。与我们为战的，是阿尔泰的王族和士兵，与百姓有何关系？你莫非也是那么想的么？”
穆山或许是整个赵国朝廷上，与阿尔泰族民接触最多的官员。阿尔泰族人在她面前成群跪下的场景，久久萦绕在她眼前，就连那别扭的“将军”也仿佛响彻于耳畔。她知道，阿尔泰族民只是一些苦苦求生的人，仅此而已。
她放一些阿尔泰族民出去找牛羊，手底下副将担心那些人会趁机逃跑，甚至给残余势力通风报信。但最后，那些人一个不落地回来了，还带回了失踪的族民和许多牛羊。
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正是这一件小事，让穆山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也让穆山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赵湛采取极端政策。
所以她才跟裘信一起过来见清伶。
“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赵湛怎么想。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在早朝上那么提议，当然是因为……”说到这里的时候，清伶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嘲讽的、饱含恶意的、似笑非笑的表情，说：“揣摩圣意啦。”
穆山一怔，她跟随赵湛那么多年，心里也清楚赵湛是一个多疑又狠戾的角色，但是赵国需要这样一位君王，所以她才忠心跟随。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赵湛虽然狠，但心里有数，无论出于利益或是出于感情，总能做出正确的抉择，这次也不意外。
赵国百姓虽然跟阿尔泰族人有仇，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赵国对待粗暴残杀阿尔泰族人，等赵国百姓反应过来，同情心作祟，会惧怕赵湛，从而使赵湛失去一部分民心。况且赵国百姓本身不适合在草原上生活，就算杀光了阿尔泰族人，赵国也没办法好好利用草原，倒不如让阿尔泰人继续开发草原，赵国行使管辖权，谋求双赢。
在穆山眼里，这是最优解，所以她以为赵湛也会这么选。
她却下意识地低估了赵湛的狠辣，高估了这个决策带给赵湛的好处。
此时清伶点明，穆山恍然大悟，这真的是赵湛会做出来的抉择。
以清伶处处为赵湛考虑的性格，清伶或许真的只是在揣摩圣意罢了。
穆山脸上露出颓然的神色来。
清伶脸上是那种冷冷的、含带着隐隐不屑的微妙表情，她如今也算是解放天性了。
裘信沉默了一会儿，说：“关于这件事情，朝中讨论了很多次。皇上没有正式发表意见，君心难测，我们并不能因此推断皇上就是这么想的。清伶，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这个意见是你提的，所以皇上才默许如此推行下去？”
清伶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笑意，又冷冷地看着裘信，眼神仿佛在说：你信吗？
穆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打定了什么主意似的，说：“无论皇上怎么想，你都是唯一一个能改变皇上想法的人了。”
清伶摇了摇头，凉薄地说：“我可不敢。”
见清伶油盐不进，穆山和裘信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穆山叹了一口气，说：“既然清伶姑娘不愿意，我们也无法强求。我们会找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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