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血案
几日后。
一个闷潮无风的夏夜,星月黯淡。
长安城南的街上,打更声如常响起,“夜半子时,平安无事……”。
就在更夫走过的不远处,一身黑衣的穆一郎匍匐在屋顶上。
他稍稍抬起了头,蒙面黑巾下,一双精亮的眸子紧盯着更夫渐渐走远的背影。
虽然一袭黑衣已将他藏入了夜幕中,但现在还不能起身,经过多日来的暗伏观察,他知道马上就会有一队戎装士兵紧随而来。
这些由皇帝亲派的羽林骑全副武装,将会在宵禁后严密巡察这座刚刚平复祸事的都城。
穆一郎在心中计算着时间,待这队羽林骑过后,方才从各屋床榻上方吹下的迷烟应该就已经起效了。
他的身下,是太子宫东向别院中的闲林院,它紧邻南面宫墙,主伺太子宫中的花草树木,是较为偏僻冷清的一处院落。
这时丑时已过,闲林院里无人走动,一个狱卒站在西面廊下值夜。
因为人员短缺,狱卒已经连着值了两夜,现在有些倦怠地靠在廊柱上,往身后的房门看了一眼,心生狐疑,今夜似乎过于安静了,以前这时不正是婴孩啼哭闹腾的时候么。
他转过脸来,却霎时瞪圆了眼睛,一条蜿蜒扭曲的黑影正向他面前晃过来,像是从屋顶上掉下的夜行蛇,可这蛇身上怎么还有闪亮的鳞片……
可惜已经没有了给他反应的机会,只是一刹那,他的身体就被一股强力拉起,刚才还在充满思绪的头颅以一个怪异的弧度向斜后方仰过去,同时脖颈处像是张开了一个血盆大口,向前方汩汩地喷射着鲜血。
这个高大的身躯瞬间短了一节,可怜还未及哼出一声,狱卒已是身首异处。
狱卒瘫软的尸身被上力拉扯着缓缓地倒在一旁,屋顶上的穆一郎翻身落地,来到东厢房门前,附耳上去听了听,手中匕首在门缝中轻轻一挑,门闩便无声而开。
屋中照顾婴儿的妇人已经受了迷烟,只不过因为怕伤到婴孩,在此间所用的迷烟浅淡,妇人迷晕的程度应该不会给他的行动留出太多时间。
至此只差最后一步,计划便是顺利完成了,穆一郎想着深吸一口气,正欲推门,“住手!”一个声音在他身后低声喝道,同时一柄锋刃已经抵紧了他颈侧的血脉之处。
穆一郎纳罕,前几日他就已摸清了院内的情况,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一个人,不仅未受迷烟还身手了得,人到了身后出招他都毫无察觉,这般功力完全不在自己之下。
但容不得他多想,身侧已有手风即到——对方这是要伸手来扯自己脸上的遮布。
穆一郎能感受到刃口压在颈上的力度,此刻自己的任何动作都会危及性命,可他别无选择,他不能被活捉。
眼下近身的形势再有花活儿也用不上,不如来点直接干脆的或许能出其不意。
穆一郎反手握刀猛地向后扎出,同时使出蛮力将后背向身后人顶去。
出刀是冲着身后人的腰眼去的,他知道,其实很可能伤不到这样的对手,只能是尽量将对方撞开以赢得片刻主动。
但这动作也十分冒险,慢了或轻了都有可能被对方的刀锋抹了脖子,而实际上现在的情况,他也并不介意这个最坏的结果。
身后的男子应对自如,居然收起刀锋,收腹含胸选择避让,左手将穆一郎往前一推就躲开了他的反手刀,同时顺势跳到了天井中以化解强大的内力。
男子突然减小了手上的力度,刀锋也避开了他脖颈的要害处,这是穆一郎没想到的,交手只在他的皮肉上留下了一条轻浅的伤口。
来不及细想,既然自己没死,就得抓紧灭口。
穆一郎抽回手来就往自己的腰间摸去,这般对手用短刀难以伤及,趁着对方弹开的一段距离,甩出索链将他绞了,速战速决吧。
他回身一瞥,天井中月光不明,但要比屋檐下亮几分,他可以看到这是个身形颀长的男子,身上的一袭纯白色中衣轻薄垂坠,还有点半透明,穆一郎心中暗骂,果然宫中之人,睡个觉还穿成这样。
那把划了自己脖子的弯刀匕首还在男子手中悠悠作颤,其形外弦月弧、内弦密齿,那是?
“拜月?”
穆一郎看到那匕首一时愣怔,双手停在腰间没了动作,急忙再往男人面上看去,但因为对方还在退避的动作中没有站稳,在暗夜幽光和飞扬的发丝中只能看到一个清俊的轮廓……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穆一郎愣怔之时也心中有数,宫中是环形防御,很容易叫来人,墙外,距离下一队羽林骑经过的时间也已所剩不多,自己若不出手就不能再恋战了,要是等对方站定俩人形成对峙,后果不堪设想。
穆一郎不再犹豫,纵身跃上屋檐,遁入黑夜之中。
这时,屋中的妇人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抬着火烛晃悠悠地挪步出来,男子急忙迎上去,光亮之下俩人这才看见一旁地上身首分离的狱卒,妇人哦了一声瘫倒在地。
“混蛋!”男子望着凶手逃遁的方向狠狠骂了一声,纵身一跃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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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月亮穿过一片云层难得地露出了脸。
几缕月光透过窗格,斑驳地映在了一处楼阁厢房中的几案上,将几案边对面坐着的两个人的面庞隐在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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