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儿子的供述,郑善果整个人都呆滞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在他看很是聪慧,并且被家中委以重任的嫡子,竟然会愚蠢到这般地步。
正所谓旁观者清,郑善果一听儿子讲述,便立即意识到其中必然有诈。
一倍之利,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那些商贾若是能赚取一倍之利,又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分润利益给旁人?
指望天上掉馅饼,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郑善果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多岁,也懒得理会瘫坐在地上的儿子,长叹口气,默默坐了回去,开始思索此事该如何善后。
郑良策直到此时还被贪婪蒙蔽了双眼,根本没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见他爹不说话,他还继续说道:“爹,比部郎中、员外郎不也参与查账了吗?你快吩咐下去,让他们先勿要去查钱仓,孩儿这便去西市找那阿跌拿,让他把钱还我。只要把钱运回钱仓,便无事了。”
郑善果斜瞥他一眼,嗤笑道:“你让那胡商还钱?呵呵,蠢货,还不明白吗?你上当了!你若是现在还能寻得到那胡商,那才叫怪事。”
郑良策闻言不由一滞,旋即大摇其头:“爹,你这是何意?难道你是说那胡商阿跌拿是骗子?这不可能!我找人打探过,此人的确是西市的大胡商,家财万贯,就连市署的市署令也与我证实过这一点没有错。难道朝堂六品官员,还敢欺瞒我不成?”
郑善果怒气不在其不幸:“老夫真后悔,当初为何选择你去掌控卫尉寺!你能上当受骗,市署令为何就不能受人蒙骗?罢了罢了,如今多说无益,你且退下吧,能不能追回那些钱,就看你的造化了!”
“爹,我……”郑良策还想说些什么,郑善果已经懒得再与他废话了,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郑良策无可奈何,只能失魂落魄的从他爹的官廨中退了出来,随即跌跌撞撞的朝外跑去。
他要赶去西市找胡商阿跌拿要会那笔钱。
若是真如他爹所言,他是被人给骗了,其后果会是如何,郑良策连想都不敢想。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郑善果目光阴沉,思索着今日端木天这位卫尉寺卿忽然上奏要求各衙门查账,而且还与程咬金两人一唱一和下,定下了率先从卫尉寺查起……这究竟是早有预谋,还是误打误撞?
若是有意为之,那么是他儿子郑良策行事不密,搬空卫尉寺钱仓一事被端木天知晓了,还是这从头至尾都是端木天布的一个局?
若是前者,那无话可说,只能说是郑良策活该。
可若是后者,那就很可怕了。
只看今日陛下的态度,要说事先不知情,郑善果根本就不信。
此事若是陛下与端木家联手做的一个局,针对的绝不会仅仅是他儿子郑良策,而是整个荥阳郑氏!
想到这里,郑善果也坐不住了,起身向外行去。
他得赶回家中,与族中其他人商议一番,看看如何应对这次危机。
而另一边,刑部的比部郎中与员外郎率领一众官吏,与民部度支司、御史台的御史以及一众禁军汇合后,便浩浩荡荡一群人赶去了卫尉寺准备开始查账,厘清账目。
卫尉寺上下见如此这般阵仗,也被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的卫尉寺里,连一名能够当家做主的人都没有。
寺卿端木天就不用说了,这货请了长期病假,根本就没来上班。早朝之后,点燃了炸药引线后,端木天便溜溜达达回家去了,根本不理会卫尉寺中会是什么情况。
少卿薛万彻与寺丞谢叔方两人,却被郑良策指使去洛阳巡查武库去了,根本就不在长安城中。
卫尉寺中还有一名少卿,但那位少卿倒是真的年迈多病,早就请病假回去休养多日,眼看着就要致仕退休了。
至于卫尉寺真正的掌权者寺丞郑良策,却因为他爹的一番话,根本顾不上卫尉寺的情况,直接赶去了西市寻找胡商阿跌拿。
所以当诸司官吏涌入卫尉寺中时,唯一能出面的仅有两名从七品上的主簿以及一名从九品上的录事而已。
听闻诸司官吏来卫尉寺是为清查账目,两名主薄与那录事全都慌了。
他们三人皆是郑良策的心腹,是荥阳郑氏一系的官员。郑良策干的事情,他们全都一清二楚。
若只是清查账簿,他们三人倒是不怕,但与郑良策一般,三人同时想到了那空荡荡的钱仓,顿时汗如雨下。
一名主薄还想拖延时间:“禀诸公,今日卫尉寺中诸位上官皆不在衙中,诸公要查账簿这事,下官三人也做不得主,不若诸公待下官禀告过寺卿、少卿后,再与诸公回话?”
原本就因为被迫“加班”而心中不爽的度支郎中立即呵斥道:“阔噪!此乃陛下敕命,尔等休要自误!何况查账一事便是卫尉寺卿上奏陛下的,还需什么回话?速速领我等去账房封存账簿!”
“这……”三人对视一眼,知道无法阻拦,只能喏的一声应下。
一众诸司官吏自然清楚清查账目应当如何做,迅速兵分几路散开。
账房封存账簿,各仓清点库存,钱仓清点钱币,各司其职。
其中尤以钱仓清点铜钱最为繁琐麻烦。
十余万贯的开元通宝,即便其中有部分金铤与锦帛,但要将其清点一遍,连一个铜板都不能错,会有多么麻烦,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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