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点左右,急诊室前前后后来了一波食物中毒的患者,都是附近一所高中的学生。秦响和周自横过来挂号的时候,分诊台有人在排队。
值班护士处理完手头的病人后过来给周自横量了体温和血压,他是外伤发炎,要做抗感染治疗。
“家属先去挂一下号。”
秦响眉头皱起,踌躇了一小会儿,才跟周自横说:“我去挂号,你坐在这里等会儿。”
周自横坐在候诊的椅子上,恹恹地嗯了声。
秦响留下他,去了分诊台。
分诊台的护士说:“身份证给我。”
周自横没有身份证。
秦响很小声地和护士说明情况:“我们出来得急,没有带身份证,不用可以吗?”
护士说:“医保卡也行。”
“也没有带。”秦响很焦急,“能不能先挂号?”
护士给了她一张登记信息的单子:“身份证号码记得吧?”
秦响一脸为难:“一定要填吗?”
护士有点不耐烦:“现在都必须实名挂号。”
秦响没办法了,写字的时候用手遮着,填了陈野渡的信息,希望护士不要念患者的名字,那样她还可以藏着单子不给周自横看到。
周自横这会儿烧得晕晕乎乎,躺靠在椅子上,眼皮耷拉着。有人过来,坐在了他旁边的位子上。
那人叫道:“野渡。”
周自横眼皮动了动,视线里有重影,和灯光一起,晃得他眼花。
“你怎么在华城?”
见他不回答,那人问:“哪不舒服?”
他不想说话,觉得烦。
“陈野渡。”
一只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
他毫不客气地推开:“你谁啊?”干嘛一直和他说话。
对方回答:“景召。”
周自横不认得,本来就人不舒服,更加没有好脾气了,粗着嗓子说:“你认错人了。”
“抱歉。”
景召起身,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秦响挂完号过来,因为心里焦急,也没心思管四周,径直走到周自横身边。
“自横。”
他用手枕着趴在椅子上,很不舒服:“嗯。”
秦响蹲下来,声音很轻柔,像在同小孩子说话:“走得了吗?”
那倒不至于走不了。
周自横手一伸,虚弱的语气:“你扶我。”
秦响扶着周自横去了急诊外科,周自横临走还回了下头,给了景召一记冰冷冷的眼神。
景召发现陈野渡的电话关机了,他打了几次,无果。
他给方路深发了一条消息:【醒了打给我】
他伤已经处理过了,起身往外面走,还没出医院,方路深打过来了。
“没睡?”
已经过了零点了。
“有案子,在局里熬夜。”方路深问,“有事找我?”
“野渡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元宵之后我就没见过他,电话也打不通。”方路深在那边抽烟,声音有点沙哑,“前几天我家那个傻弟弟也来我这里打探野渡的近况,什么情况?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刚才那位手上戴的手表景召认得,陈野渡喜欢戴表带宽一点的手表,因为手腕上有自杀留下的伤。
扶着那位的女士他也认得,是陆女士的租客。
景召没有十成的把握,暂时不好说。
“我也不清楚,联系不上他。”
元宵已经过了,华城的气温慢慢升高,街上路人脱下了厚重的大衣,树叶也开始抽芽。温度一上来,殡仪馆的防腐工作就难做很多。
上午九点,殡仪馆接收了一具特殊遗体,往生者被人挖开了肚子,五脏六腑全部遭到了严重破坏,而且身上有多处被砍伤损坏。
遗体要做修复,难度颇高,由商领领、老裴、冯康、小李四个人负责,将近中午一点才修复完。
从修复间出来后,老裴问冯康:“家属来了没?”
走廊里一位家属都没有,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
“没来。”冯康说,“我去业务厅问了,这位往生者没有家属,他的同事办理了‘一条龙’,火化间的师傅等会儿会过来。”
“一条龙”是殡仪馆的一项丧葬业务,从接尸到下葬全权由殡仪馆来负责,家属甚至可以不用露面,一般办理“一条龙”的人群多是失独老人,但今天这位往生者还很年轻。
情况有点特殊,老裴多问了一嘴:“那位同事呢?”
“交了钱就走了。”冯康一时嘴快,“我听接尸的师傅说,里面那位是跑码头的混混,跟人火拼的时候被——”
老裴打断了:“小冯。”老裴神情严肃,“死者为大。”
冯康立马闭上嘴。
是他失职了,作为殡仪从业者,在殡仪馆妄议死者,为大不敬。
冯康和小李去跟火化间的师傅交接了,老裴和商领领一起回办公室
走着走着,老裴突然开口:“我工作的第二年也碰到过这类似的情况,那位往生者也是跑码头的,也被人挖了五脏六腑。”
商领领没有接话,安静地听着。
“过了很多年后,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他的照片。”
商领领问老裴:“哪个台?”
老裴回头,看着遗体修复间的方向,表情很凝重:“中央十六套。”
帝国的中央十六套是社会与法频道,照片能上中央十六套的一般有两种人,罪犯,或者人民警察。
商领领是学医的,看得出来一些,那位往生者的致命伤在头上,被挖开肚子、被毁坏尸体更像恶意的报复行为。
回到办公室,商领领先看手机,有三个未接来电,她回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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