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商领领送到配音棚后,景召去了绿瓦胡同。
“景老师。”
贺江站在门口,应该等了有一阵了:“来客人了。”是他搞不定的客人。
景召把伞挂好。
大厅放有桌子,用来待客。桌子上放了一杯咖啡,陆常悠坐在靠日头的那一头,身上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首饰搭配了一条珍珠项链,还有一块皮质表带的手表,她仪态很好,大方端庄。
景召走过去。
陆常悠抬起头,神色泰然:“不坐吗?”
景召坐下。
贺江端来一杯冰水,放到景召面前。
陆常悠端起咖啡品尝了一口,似乎不合她的胃口,她又放下了杯子:“我刚好路过,进来看看。”
景召没有接话,在喝水。
他和陆常悠不熟。
“我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景见倒是常来公馆探亲。”陆常悠随意问道,“你怎么没一起来?”
她第一次知道景召这个人,还是季攀夕跟她说的,说是陆常安突然冒出来的长子,但究竟是不是陆常安亲生的就不得而知了。
景召听出来了陆常悠在试探:“我之前身体不好,寄养了在国外的亲戚家里,这几年才回国。”
这是陆常安陆女士想的,对外的说辞。
“这样啊。”
陆常悠优雅地又品尝了一口并不合她胃口的咖啡。
“我还有事情要忙,你请便。”
景召正要起身,陆常悠不紧不慢地说:“我今天去了看守所,听说你去探望过寥寥,我怎么不知道你跟她还有交情。”
这是她今天来的目的。
“没交情。”景召说。
“那你们聊什么?”
关于商宝蓝的死,季寥寥说是酒后失误,但陆常悠仍有疑虑,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而这个隐情,景召似乎知道。
她看不透这个年轻人,极其不喜欢他的眼睛,有一种让她很不舒服的熟悉感,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目的,直觉告诉她,他很危险。
“你应该去问你女儿。”
景召起身,抽了两张纸,将桌上的水擦干净,把他喝过的杯子一并带走。
陆常悠端在手里的咖啡杯突然从她手指间滑落,摔在了地上。咖啡溅得到处都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了仪态,一向注意形象的她脸上竟有惊慌。
景召回头,扫了一眼狼藉的地上:“不送。”
他直接去暗房了。
陆常悠恍恍惚惚地回到车上,米白色的裙摆上沾到了咖啡,十分狼狈。
她刚才注意到了景召的手,他手指上有个伤疤。
十九年前,她把那个孩子关在了陆家的酒窖里。
齐姨深夜将她叫起来:“大小姐,这孩子已经烧了两天了。”
她穿着白色的睡裙,朝那个孩子走过去。
她喜欢白色,白色干净,她讨厌一切脏的东西。
蜷缩在地上的小孩突然睁开眼睛,伸手抓住了她的衣服,小孩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喊她:“妈妈……”
她讨厌脏的东西。
就像这个孩子。
她本能地掐住他的脖子,死死用力,想让他住嘴:“你别叫我,别叫我!”
小孩吃力地抬起手,试图挣脱。
他的手指上有道白色疤痕,像是刚脱去了结痂不久。
齐姨见她精神崩溃,上去拉她。
“大小姐!”
“大小姐!”
“……”
“大小姐。”
是司机金先生的声音。
陆常悠回过神来,才发觉手心全是汗。
一定是巧合,一定是。
她把车窗整个打开,大口大口地喘气:“回公馆。”
*****
八月十六号,景召因有急事,要去一趟缅西。
商领领没有送他去机场,只送到了小区楼下:“要在那边待很久吗?”
她现在很懂事,都不会耍赖不让他走。
“几天就好。”
“你要注意安全。”
“嗯。”
景召单只手抱住她,牵起她戴戒指的那只手,亲吻她的手背。
*****
十九号那天,周姐给商领领送了一枚她亲手刻的印章。
今天送来了一具需要修复的特殊遗体,商领领一早就和老裴一起进了修复间,中途没有出来过。
守灵厅的走廊里,两个女孩子并肩而行。
右边的女孩名叫刘若,在告别厅工作:“你有没有感觉今天不太一样?”她忍不住东张西望。
左边的女孩是她的同事,章子薇:“没有。”
刘若搓搓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你不觉得今天到处都阴森森的吗?”
“你都来大半年了,还没习惯?”
殡仪馆里阴森森很正常,因为要保存遗体,整个馆内的温度都会偏低。
刘若疑神疑鬼的:“今天不一样,今天更阴森森。”
“怎么就更阴森森了?”
“今天是鬼节。”
哦,鬼节啊。
那是商领领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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