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几所希望小学沿着公路,分散在几个不同的镇子上。相比县城,这些镇子则显得更加贫瘠一些,并不算多的农田,以及偶然能瞧见的一两家名宿。
一整天的时间里,陈晋还是按照伪装成驴友的套路,逐一造访了这些学校。
他内心寄希望于截留了资助的人还有底线,县城里的学生家庭经济情况相对稍好,所以被截留了。
而其他学校的孩子们,都是真正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为了到镇上上学,他们每天都要往返于崎岖蜿蜒绵长的山路,早一所学校里,陈晋甚至听说有孩子在上学路上摔成了残疾……
为了获得义务教育,这些孩子们要付出的代价是很多人难以想象的。
但结果还是让陈晋倍感失望——每一所学校,不管是老师还是大师傅,都没人听说过有资助这回事情。
傍晚时分,陈晋来到了今天最后的目的地:石月乡基旺村希望小学。
基旺村位于服工县的最北部,海拔有3500多米,是县内海拔最高的一个村。
这里的村民是少数民族,受教育程度极低,会说普通话的人都很少。除了靠山吃山之外,基本没有收入渠道。村子里的一些老人甚至不认识钞票,更不知道钞票的作用。
陈晋在来到村口的时候,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
入眼之处连砖房都没有一间,清一色的木房和土坯房,就连石头房都属于豪宅了。
据陈晋事前的了解,基旺村希望小学在伙食方面反而不太需要帮助——村民的文化水平很低,却不妨碍他们明白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
所以很多村民会自发的把猎到采到的山货无偿供应到学校,毕竟学生人数也不多,这么做的目的实际上是为了能让老师吃的好点,增加一些老师安心留下来教书的可能性。
因为在村民们的眼中,顿顿有肉就是顶好的生活了,他们不知道外面的花花世界还有些什么……还满心欢喜的以为老师的生活好了就能留下来,也满心困惑为什么那么多老师来了又走了……
他们甚至不能理解其中很多人是来“支教”的,原本就呆不久。
基于这样的原因,基旺村希望小学反而是服工县几所学校里伙食条件最好的。最初慈善基金会的调查组来过之后,就决定将资助从伙食资助改成了教材、图书之类的资助。
而这一次陈晋再来,却发现最令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记得交到他手里的报告当中提到,对基旺村希望小学的第一笔资助比较大,足有几十万元。
目的,就是要帮助小学修缮校舍,铺水泥地操场,以及购买相应的教材和体育用品等等。
很可笑不是吗?希望工程造的希望小学,才不过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就已经成了危房!竟然还需要另外一笔资助来修缮。
更可笑的是,这笔修缮的钱款很显然并没有落实到位。希望小学是村里唯一的砖房,却裂痕遍布,岌岌可危。
陈晋甚至怀疑稍微大一点的山风都能吹倒它!
于是陈晋决定不再伪装了,直接朝着第一间挂着“学校办公室”的屋子走去。
另外的两间教室正传来孩子们带着口音的郎朗书声,陈晋走进校办时,里面只有一个华发丛生的中年人。
“你好?请问你是……?”
面对不速之客,中年人有些诧异,从穿着打扮上能明显看出来,这人肯定不住在基旺村。
“你好,是犁木山老师吗?”陈晋问道。中年人的资料他早就看过,是傈僳族人,高中学历,今年实际上才30多岁。
他本就是服工县出生的,随着父母出山,从小在外长大,十几年前通过支教活动,从百越省回到了服工县,成为了这里的老师兼校长。
被陈晋一口喊出名字,犁木山更加惊愕了。
他站起身来,有些不确认的问道:“您是……县教育局的领导吗?”
“不是的。”陈晋自顾坐下,环视一圈,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破旧,一把木质的大量角器,还是用胶带缠起来的。
“我是晋弘慈善基金会的人。”他开口自我介绍:“最近这一两年,我们基金会应该至少有两组人来过这里吧?”
犁木山皱眉,不解的点了点头:“是有的,只不过都是来看过一眼,就被县上的领导拉走招待了。”
“看过一眼?”陈晋的笑容渐渐凝固:“哪怕只看过一眼,也应该知道我们的资助完全没有被落实吧?”
“资助……”犁木山明白过来:“原来你又是一家资助单位呀,之前来的时候,县上的领导只说是来考察的,如果符合条件就会有捐款。”
陈晋一愣:“又是?难道说,你们这里来过很多家资助单位吗?”
“呵呵~”犁木山笑了一声:“慈善是骗人的鬼话,捐款是捞钱的妙招。”
陈晋蹙眉,着实被他的话给惊到了,然而他却还没有说完,接着道:“这是我十几年总结出来的经验,无论你是什么机构,捐了多少钱,我都只能告诉你,你的钱肯定没花在这里。”
面对犁木山的话,陈晋明白过来,或许问题比他想象当中的还要严重许多!
“为什么这么说呢?”他追问。
这一次犁木山没有回应,只是低下头继续备课。
陈晋怔了怔,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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