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卷云天,车马在深雪中颠簸缓行,冯琴独坐于车厢之内,想她意气风发之时,从来都是一骑千里,哪屑于坐这老弱夫孺代步的马车?
如今,也无甚所谓,得过且过吧。
一杯浊酒下肚,呛得眼眶通红,想起老母临别前谆谆教诲,宁可流血万勿流泪,强忍着压下了一阵欲泪冲动,只化为一丝若无叹息。
远处急促马蹄声伴着北风而来,冯琴戎马数载,已练就了一番闻声辨敌的本事,虽说现在混沌不振,耳力却并不减半分,听凭这又急又快的马蹄声,便知来者何人。
遂多取出了一樽银酒盅,斟满了,才撩开帘子冲外头喊:“大力,你如何也跟着来了?”
茫茫雪天一线间,一人骑马飞奔而来,马蹄子溅起雪末随风狂乱起舞,一时之间晃花了人眼。
待看得真亮之时,人已如泰山崩于身前,娄力飞身下马,扯着嗓门道:“大姐真不够意思,舍下妹妹我独自上路!”
此女身材壮硕,身着一身青袄,言谈之间粗犷不拘,却是昨晚醉闹赏月楼的女子。
冯琴皱眉,挥手道:“妹妹勿要任意妄为,那苦寒之地有甚滋味?快回去罢!”
娄力拍拍身上的雪沫子,顿足道:“大姐若是再诸多推辞,妹妹便当真生气了!我娄力这条命便是大姐救来的,如何忍心看着姐姐吃苦,我却独自逍遥?那当真是禽兽不如!”
娄力说的义愤填膺,冯琴便不再多说,微微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便上来陪姐姐我喝酒罢!”
“诶!”娄力嘿嘿笑着点头,刚撩袍跨上马车,忽的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一双眼睛跟着放出精光,兴奋道,“大姐!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来?”
冯琴心灰意懒,本提不起半分兴趣,却免得扫兴,佯装好奇道:“哦?何物?”
娄力当下吹了一声口哨,马儿踢踏而来,直到近了冯琴才看清,这马背上还置有一物。
用草袋套着,似是人形。
冯琴皱了眉,以为这娄力竟在此当口还不忘风月之事,不免烦心,低声骂道:“你这混货!”
娄力嘿嘿笑着,从马背上扛起麻袋,咧嘴道:“大姐你先别骂!若是这货色不合你意,我娄力便把脑袋揪了给您当壶饮!”
冯琴不作声,拉着脸退回了车厢内。
娄力吭哧吭哧爬上了马车,冯琴将先前倒的那杯酒递过去:“喝了吧,暖暖身子。”
娄力忙将肩上的草袋往车厢上一抛,砸的车厢砰的一声巨响,马车也跟着晃了一晃。
冯琴皱眉,见娄力在脏衣服上擦了手,笑嘻嘻双手接了酒盅,一饮而尽,方道:“你要与我一起也可以,到了那边,万万不可惹是生非。”
“诶!”娄力忙墩着脑袋,点头道,“娄力全听大姐的!”
又不忘献宝,蹲下来解开草袋绳子:“大姐!你快打开来看看!”
冯琴的目光这才慢悠悠垂了下去,见草袋底下露出几缕异常滑顺的白毛来,心中暗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便抿唇看着娄力一举将草袋扒下来。
里面的人被五花大绑得严实,大概晕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白玉簪子已经挽不住头发,欲落未落的垂在脑侧,一身的白衣染了点点污渍,却仍看起来华贵异常。
冯琴盯着看了半天,猛地坐直了身体,以手掩胸,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所想,抬眼惊骇望向娄力。
娄力笑得分外得意,一下子将男子翻过来,邀功道:“妹妹送给姐姐的夜明珠,姐姐可喜欢?”
男子软绵绵翻了过来,脑袋撞在车厢底板上,却仍未有醒来的迹象。皮毛披肩被扯得凌乱不堪,披风的带子也已经松了,露出些许皮肤……
心扑通通跳着,冯琴直觉头中一阵眩晕,只得救命草般死死抓着窗棂,盯着长风昏睡的脸,好半天,才愤怒抬手,狠狠掼了娄力一巴掌!
“糊涂!胡闹!”这一巴掌似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冯琴喘不过起来,只觉得天地晦暗。
娄力被扇了个结实,瞪大眼捂着脸,委屈道:“大姐!都是因为这小子,您才落得如斯田地,妹妹把他捉来给姐姐泄愤,有何不对?”
“闭嘴!”冯琴崩溃大吼,抖着手指向外面道,“滚!你给我滚!”
娄力见冯琴气成这样,顿时矮了七八分,想到自己可能真的做了错事,给姐姐添了麻烦,自觉懊悔,只得矮身往外走。
却听得冯琴在后面冷冷道:“把他也给我弄走!”
“哦……”娄力扁着嘴点头,扯着长风的两条腿便向外拖,长风脑袋撞在椅柱,登时磕的通红。
“停!”冯琴见状更是气得脸色发白,咬牙站了起来,“我走!你给我在这里坐好了!我走!”
“大姐……”娄力低眉顺眼地喊了一声,却见冯琴顿也未顿,一下子跳下马车,只得消了声,畏畏缩缩坐好。
看见长风毫无防备的躺在地上,不由得喃喃道:“确实勾人,不怪大姐喜欢……”
凛凛寒风卷着雪沫子吹在脸上,也丝毫未觉得冷,冯琴浑噩坐于马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女皇有意削她冯家权势,却也算给尽退路,没有赶尽杀绝。本想听从母亲教诲,认命老死在边陲也罢,却又横生此等事端,自此,她冯琴便再无退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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