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瑾把目光转开,笑容古怪。
这血色香艳的场景不知多少人不知眼往哪儿放,暮青却没多久就从女尸裙子底下退了出来。退出来时,她举起一只手,迎着晨阳,只见素白的手套上有些晶莹的水渍。
“此乃男子精阳,死者昨夜与人行过房。”暮青将手心面向杏春园的班主,仿佛要远远的一巴掌拍在他脸上,“你说昨夜无人出入过园子,那我可以据此推断昨夜与她行房之人就在你们杏春班里吗?”
此言之意即是怀疑凶手在杏春班里!
那班主没想到撒了个谎,竟把嫌疑扯到了自己人身上。
“还不肯说实话!”暮青大步走向那班主,让他看得清楚些,“这精阳虽已液化,但略带黄绿色,这不是健康的颜色,表明此人生殖道或副性腺可能存在炎症,也就是房事无节沉迷女色之意!”
“这、这……”那班主无话反驳,眼珠子却滴溜乱转。
暮青一看便知他还想编瞎话,不由冷笑,问:“昨夜你们杏春班是何时辰用的晚饭?”
此话问得莫名,闻者难猜其意,杏春园的班主前一刻还在想法子隐瞒昨夜之事,这一刻就被问到了饭食上,跟不上暮青的审案作风,只呐呐答道:“都督和军爷们走后,小的们才用晚饭。”
“死者昨夜的饭食有哪些?”
“这得问春娘院儿里的人,她是小的戏班子里的红牌,吃食有小厨房里做,小的不过问。”那班主答话间看向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鬟。
小丫鬟童音稚嫩,声若蚊蝇,“春娘只吃了两块红枣米糕,她、她说要养着身段儿,夜里从不多吃。”
“红枣米糕。”暮青点了点头,转身就回了尸体旁,她将那沾满精渍的手套脱掉收进工具箱里留做证物,随后拿了一副新的手套戴上,什么话都没多说,直接解了红衣女尸的肚兜。
肚兜拿开,狰狞血腥之景再无物可遮,只见女尸的胸肋和肚腹上的肉都留下了薄层,包裹着五脏和肚肠。凶手似乎故意留下了这一层的肉,好让五脏和肚肠不流出来,暮青却解了一只袖甲,从底下铺开解剖刀,挑了一把,刀举刀落,果断凌厉!
三刀,丫字形!暮青的刀法快得让人来不及阻止。
伸手一掰,掀开胸肋,一股脏器的腥臭气扑面而来,一腔内脏坦露在人前,毫无征兆,狰狞血腥,见者皆忘了阻止。
狰狞的景象不知吓呆了多少人,只听见呕吐声半晌才传来,暮青不知谁吐了,亦不知谁瘫了,她谁也不看,只看着女尸。她将盛莨菪药汁的碗清洗了出来,把手探进女尸腹中将胃取了出来,剖开后把里面的胃液及食物往碗里一倒!
那混浊的胃液和里头的东西满满一碗,酸气熏天。
盛京府的人和围观的百姓把胆汁都吐出来了,不知有多少人后悔来看这趟热闹,季延就是其中之一。步惜欢和元修虽蹙着眉头,两人都见惯了死人,屏息之下闻不见那味儿,倒能淡然处之。步惜欢立在暮青身后没动,元修却忽然飞身而起,一把捞起高坐战马之上面色苍白捂嘴欲吐摇摇欲坠的元钰,便将她送出了巷子。
巫瑾也在暮青身后没动,他抬着广袖捂着口鼻,身患洁癖让他站在此地异常难熬,但因知道在此必有高论可听,硬是生生忍住了。
季延却没忍住,他吐了个天昏地暗胃肠绞痛,吐罢已站不起身,指着暮青就有气无力地道:“你小子……是不是跟小爷有仇?小爷被你害得隔、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隔夜饭是吐不出来的。”暮青背对着季延,边答边拿着镊子,从碗里往外捏食物残渣,“胃内的食物消化是有时间的,例如米饭和蔬果,一个时辰内,饭粒和蔬菜外形在胃内会比较完整,只有少量的食物可以进入十二指肠;而两个时辰内,胃内的食物就可以全部变成乳糜状,只能见到极少的饭粒和蔬菜残渣,食物大部分进入大肠;进食如果有三个时辰,胃内的食物便会全部排空,或仅残存一些青菜头粗皮纤维、海带皮等硬质蔬菜皮。你昨夜进食的时辰到现在已有五六个时辰,早就消化没了,你想吐也吐不出来,吐出来的一定是今天的早餐。”
季延:“……”
“我倒是希望你能把隔夜饭吐出来,这说明你有能将肠道中物反流回食道再用嘴吐出来的特别本领,若如此,我希望你能躺到我的解剖台上,供我研究一下。”
此话何意,季延没听懂,但隐约觉得是句骂人的话。
季延忍了又忍才管住了自己的手,没把它们伸向暮青的脖子。
“按照死者丫鬟的口供,她是昨夜三更时分进食的,只吃了两块红枣米糕,而她进食的时间离现在已经有四个时辰了,米糕早该进入肠道了,幸运的话,我们只能在她的胃里找到零星的红枣皮。可是,我们来看看,现在她胃里有何物。”暮青边说边将从碗里挑出放在草席上的食物残渣镊起来,对着晨阳细看,边看边道,“粗纤维的食物,带着筋——肉,而且应该是牛肉。”
暮青看罢便将那块牛肉放到一旁,又镊起一块食物残渣,“小片,暗绿,透光,可见植物叶片脉络——青菜。”
“白色,略显糜状,但仍可见纤维——应该是鸡鸭一类的肉。”
“这块是肉。”
“这块是菜梗。”
“这胃液里有酒糟气,她喝过酒。”
暮青镊起一个来便说一个,说完放到草席上,还细心地分了类,肉类在上,蔬菜在下,摆得整齐,但没人觉得好看。
暮青却好像很有成就感,她蹲在那排食物残渣前,抬头看向杏春楼的班主,问:“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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