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用汲自从任职税务司之后,对税务进行过精研,还和朱翊钧详谈过,对于税务的认识非常的深刻。尤其是朱翊钧说的那句话,王用汲至今还记得。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虽然只有短短八个字,可是却道尽了税务的真理。
皇上有产业,皇上的产业也要交税,凡是税收的收入,全都入国库。皇上想要花钱可以,但是不能动国库的钱,只能用自己私产的钱。
当然,这些皇上都和王用汲说过,是以后的目标。
用皇上的话说“税务司将开万古新篇章”,这也是王用汲愿意为之努力奋斗的原因。读圣贤书,或许是为了颜如玉,或许是为了黄金屋,可是却也为了实现心中的大抱负,大格局。
王用汲此时就是带着这样的理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中有一团火在烧。
可是很多时候,火焰是需要遏制的,不然很可能会把自己给点燃了,这份《请还土地疏》就是王用汲给自己浇的一盆冷水,同时也是对现实无奈的妥协。
投献,这是一群人在钻空子,或者也算不上钻空子,而是玩忽职守,是官员枉法。
毕竟给士人免税的初衷是好的,但是免税不等于不交税,可是文官生生把免税做成了不交税。地方官员对此视而不见,因为他们也是其中的一员。
甚是将免税发扬光大,弄出了投献这样的怪物。
普通百姓什么都不懂,他们不知道赋税的意义,他们只知道自己不交税就好。结果就是朝廷的税收越来越少,养不起军,赈不起灾,这些人全都应该治罪。
可是不行啊!
不但投献的百姓不能治罪,连接受投献的士绅都不能治罪。
山东孔家,占地无数,其中投献占了十之七八,如果将这些地都充公,那么投献的百姓将何以自处?他们会失去自己的土地,让他们租种公田?
大明的公田问题何其多,历来百姓就不愿意租种公田。
凡是公田,不但要收税,而且地租还非常的高,还有贪官贪污舞弊,这些田地要是到了地方官的手里面,用不了几年,山东必然会有民乱。
做官,三年一任,只要不在我的任上出事,我管他洪水滔天。
大家就像是在玩击鼓传花,传到谁的手上,谁就是倒霉蛋。
王用汲却不能任由山东乱起来,他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分土地。将充公的土地分给佃农。有被强占的,当然,也有当初投献的。
二者鱼龙混杂,想要划分是不可能了,只能一起分地。
把土地重新还给他们,让他们变成自耕农,有了官绅一体纳粮,投献也就变得没意义了。正常的土地买卖和兼并,那就无所谓,有钱你就买呗!
王用汲才不相信谁有钱买这么多的地,百亩良田就是八千两白银,你买万亩我看看!
越写王用汲就越兴奋,随从进来给他掌灯他都没反应,直到将奏折写完,王用汲在坐起了身子。轻轻的把奏折展开,王用汲这才觉的身体都僵硬了。
“来人,来人!”王用汲尝试着站起身子,可是失败了,只能叫人。
在随从的搀扶下,王用汲站起身子,轻轻的来回走着,脸上的表情很明媚。虽然分了土地,会让那些投献的人不满,可是却会让那些没有地的佃农很开心。
民心必然是可用的,王用汲相信会有无数人感念自己和皇上的恩德的。
紫禁城,文华殿。
朱翊钧看着山东送来的奏折,脸上的表情很淡然,将奏折放在一边,朱翊钧笑着说道:“徐德想要回来了,传旨给他,既然出去了,那就不用这么急着回来。”
略微沉吟了一下,朱翊钧笑着说道:“让他跟着王用汲去南京吧!”
山东虽然是硬骨头,可是江南一样是硬骨头,只不过山东和江南不一样。那个地方就像是一张大网,从官员到士绅,编织的密不透风。
王用汲一头撞上去,朱翊钧怕他撞得头破血流,有徐德在,朱翊钧也放心一些。
再一次拿起一份奏折,朱翊钧看了一眼就放到了一边,这是一份保举的奏折,保举的是一个叫做李义的人,他被保举的官职是曲阜知县。
曲阜很重要,知县的人选也就很重要,朱翊钧决定安排一个有能力的人去。
这个李义就是有能力的人,他出身内厂,幼时在山东要饭,一家子都死光了,只活下来他一个。朱翊钧觉得山东人回山东也挺好的,故乡的山水毕竟亲切一些。
内阁。
申时行看着手中王用汲的《请还土地疏》,叹了一口气道:“王用汲大才啊!”没有丝毫的犹豫,申时行直接在上面进行了票拟,只写了两个字:核准!
伸手在拿起一份奏折,申时行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请减农税疏》!
上这份奏折的是都察院湖广御使代维,翻开奏折,申时行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在这份奏折上面,代维大肆的诉说民间疾苦,百姓的不容易。
官绅一体纳粮之后,朝廷岁入大增,是该减免赋税的时候了。
申时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敲打着这份奏折,这份奏折让他为难了。如果是放在寻常之时,这种奏折倒也所谓。每年上这样奏折的人多了去了,没人在意。
可是这个时候,这份奏折来的就非常的微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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