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五年
七月末, 雍亲王府
四阿哥再次醒过来时, 已近傍晚,手指轻轻一动, 靠坐在床头的苏伟就猛地惊醒过来。
“主子?你醒了?”苏伟瞪圆了眼睛盯着四阿哥。
四阿哥抿了抿唇, 声音沙哑的厉害,“爷是……又发病了?身上没力气……我睡了多久了?”
“从昨晚儿开始的,”苏伟蹦下床给四阿哥倒了杯水,“到现在, 一天一夜了……”
四阿哥喝下水,清了清嗓子, 脸上有了些许红润, “京中有什么动静没有?宗人府的人查的怎么样了?”
“也没什么大的动静,”苏伟坐到四阿哥身边, 帮他揉着僵硬的胳膊, “顺天府是抓了一个嫌疑犯,但估计只是个跑腿的小喽啰,现正在审问着呢。有宗人府在旁边活稀泥,肯定查不出什么来!”
四阿哥缓缓地吐了口气,看着苏伟的眼神十分柔和,“这样也不错, 省得他们把罪名扣到你们头上。爷的病没好, 有些事儿你也别太较真儿, 当心他们拿身份压人……”
“你放心吧, ”苏伟转身给四阿哥掖了掖被子, “我知道轻重的,这个时候自保为上。你好好休息,保存体力,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四阿哥扯了扯嘴角,好不容易睁开的双眼,又慢慢地合在了一起。
苏伟张了张嘴,还是没有把王毅的事告诉给四阿哥。
张保迈进门槛时,苏伟正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四阿哥再度沉静的睡颜。
“太医新配的药方不管用吗?难道主子一直没醒?”
“醒了,”苏伟抬头看了张保一眼,“就是没什么力气,说上几句话就又睡过去了。”
张保轻吐了口气,随即走到苏伟身旁道,“傅鼐已经打听出来了,顺天府扣住的那名犯人,表面上是兵部的匠人,但实际是行伍出身,三年前从陕西调到京中的。如果顺天府没有抓错,应该是他在城西取的井水。”
“行伍出身?”苏伟眯了眯眼,“从陕西来的,又是兵部的人……我怎么觉着,跟太子一派脱不开关系啊。”
“的确如此,”张保蹙了蹙眉,“齐世武原任川陕总督,执掌川陕两地的兵权。而兵部尚书耿额,从以前就明里暗里地帮衬着太子,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苏伟站起身,叉着腰在原地转了两圈,“若说谋害主子,最有嫌疑的当属八阿哥了。可是眼下,太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因为王懿参奏托合齐?”张保不解地扬了扬眉梢,“王懿跟咱们府上来往并不多,而且他到底是一介文儒,位卑职低,对九门提督能造成多大影响?咱们王爷又一直扶持太子,太子怎么会就因一件不清不楚的小事,对主子痛下杀手呢?这不等于自断一臂吗?”
“你忘了,”苏伟止住脚步,抬头看向张保,“咱们跟太子的心结可不止一个王懿。当初魏经国从邵干府上偷走了索额图与托合齐来往的信件,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子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后来,凌普指使良乡庄子暗杀一事,也注定了太子跟主子之间不会全心全意地互相信任。”
“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这件事透着怪异,”张保蹙了蹙眉,“那名匠人能在被封的街道取水,敢做下谋害皇子的大罪,到头来却这么轻易地被抓了。而且,凭他的身份,又是怎么接近王爷的呢?”
“给主子下毒这种事儿,他一个人肯定做不到,”苏伟咬了咬唇角,“在咱们府上一定还有个和他里应外合的同谋。”
张保微微一顿,压低了嗓音道,“这几日,我和张起麟查探下来,府中有嫌疑的人就只剩后院的女主子们了。”
苏伟看了张保一眼,低下头道,“继续查!尽可能不要惊扰了福晋跟小主子们的休养,其他人就不用太过客气了。这个时候,没什么比主子的安全更重要。”
夜色渐深,京城中的寥寥灯火逐个熄灭,随着宵禁的铜锣声,只有宗人府大牢还灯火通明。
衣衫褴褛的兵部匠人韦良被吊在木架之上,赤膊着上身的牢头甩着浸过盐水的长鞭,在空气中啪啪作响。
两名刑部的官员换下了顺天府的衙差,审问了一天的施世纶也暂且回了府邸休息。
“咱们哥俩也是命苦,”刑部员外郎曹嘉往长桌后一坐,向另外一位刑部主事孙永宁抱怨道,“这大热的天里,非得到这么个破地方审问犯人。”
“你也别埋怨了,”孙永宁走到刑架前看了看眯着眼睛,神情恍惚的囚犯韦良,“皇上亲自下旨,让刑部也参与此事。如果咱们查不出谋害雍亲王的幕后主使,以后还有都是苦头吃呢。”
曹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目光不善地盯着韦良道,“本官可不想一直跟你这么磨着,还不招的话,直接上大刑!”
牢头转身去拿刑具,韦良却像突然清醒过来一样,挣着身上的锁链道,“别,别打了,我招!”
曹嘉与孙永宁闻言俱是一愣,凑到韦良身前道,“你谋害雍亲王之事,可有人指使?”
“有……”韦良垂着脑袋,嗓音低低的道,“我,我是兵部尚书,齐世武旧部,是他指使我的……”
“我这就去回禀尚书大人,”曹嘉转身往外走,却被孙永宁一把拉住,两人一番耳语后,阴森的目光落到了站在一旁的牢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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