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这样一整块儿皮料竟给了一个太监做护膝。相较之下,她格外恩赐的那两张兔皮倒像是个笑话了。
苏伟好不容易把护膝绑好,又走到四阿哥和年氏跟前谢恩。
四阿哥看了一眼年氏,年氏勉强应付了一声,便垂下头去不再开口。
四阿哥从软榻上站起来,理了理袖口,侧身对年氏道,“爷今天还有公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年氏起身恭送,四阿哥走到门口,却又停下脚步,转过身在年氏的耳边轻声道,“这王府的后宅中,除了福晋,本王最看重的就是慕筠了。只因慕筠饱读史书、知进退、识大局,与那些只会含酸拈醋、勾心斗角的深闺妇人大为不同。福晋身子不好,王府里的事儿,本王一贯是交给你最为放心。你可别因小失大,一叶障目。最后,反倒辜负了本王的信任。”
年氏身子一紧,微微抬起头看了四阿哥一眼,又连忙俯身道,“妾身能得王爷看重,已是受宠若惊,绝不敢因噎废食,让王爷失望。”
“那便好,”四阿哥弯起嘴角,“近来本王刚得了两张成色绝佳的紫貂,回头你与福晋一人一张,围在斗篷上头也算相得益彰。”
“多谢王爷,”年氏俯身谢恩。四阿哥扶起她,转头带着苏伟走出了屋门。
凌兮目送着四阿哥一行走远,回到内室时,却见年氏面色清冷地坐在榻边发呆。
“小主,”凌兮攥着手掌小心地走到年氏身侧,“小主不要多想了,兴许王爷只是不喜小主的有意试探。奴婢从苏公公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虽然王爷刚才——但,您看苏公公那么慌乱。也许,真的只是咱们想多了。王爷本身就是个清新寡欲之人也说不定啊。”
“你不用特意安慰我,”年氏轻轻侧过头,嗓音格外消沉,“我就算能找出一百种理由,我就算能轻轻松松地说服天下人,但是,说服不了我自己。”
“可是,”凌兮搓了搓手,压下嗓音道,“这一切到底只是小主的猜测。就算,王爷真的有那种癖好,什么样的美人找不到啊,何必要一个太监呢?”
年氏猛地转过头,目光凌厉,凌兮慌忙下跪请罪,“是奴婢失言了,请小主恕罪。”
年氏缓了口气,不再看向凌兮,“那不是种癖好,若只是癖好,王爷不会空放着西配院,让人在背后嚼舌头。若只是癖好,那苏培盛又凭什么从来不跟到西配院伺候。”
“小主,”凌兮抬头,看见年氏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顿时心疼不已,“小主放宽心吧,那个苏培盛再怎样得宠,也不过是个太监,无儿无女,连光都见不得,说不定哪天就人头落地了。小主有的,比他要多的多啊。”
年氏含泪一笑,身子微微颤抖,“可是,他拥有的,是这高墙内院中,所有女人拼尽一生都求不来的。”
东小院
两人刚一进屋子,苏伟立刻怒发冲冠状拦在四阿哥身前质问道,“你,你,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啊?人前一点不知道避讳,你是不是怕我活得太长了?”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面如止水地绕到另一头,解开腰带准备更衣。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苏伟又转到四阿哥前头,抓住他脱衣服的手,“年氏是不是察觉什么了?要我去西配院领赏,让我当着你的面谢恩,她是不是想试探我?我是不是露馅了?不对,是你露馅了!”苏伟一巴掌打在四阿哥胸口上,“你刚才干嘛要当着人面解我衣服!”
“我解的是你的护膝,不是你的衣服,”四阿哥堪堪地翻了个白眼,“年氏跟李氏不同,光是威吓没有用处。与其让她没轻没重地四处查探,不如直截了当地示意她。她聪明,只要爷的诚意足够,她知道该如何自处。眼下这个关节,爷还需要拉拢年家。”
苏伟扯着四阿哥换下的衣服,把腰带团成一团,“可是,就你那点儿诚意,够干什么的啊?年氏缺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后院只有年小主和诗玥还没有……”
苏伟越说越小声,最后被四阿哥瞪了一眼,彻底咽回了肚子里。
“爷已经有子嗣了,”四阿哥坐到软榻上,“就算没有,爷也不打算要一个有年家血脉的孩子。”
“为什么?”苏伟睁大了眼睛,片刻又恍惚过来,“因为年羹尧……”
四阿哥看了苏伟一眼,未置可否,苏伟也没有再问,只是走到四阿哥身边坐下,把靴子都踢掉。
“对了,”四阿哥想起什么似的道,“今天爷才看到,咱们苏大公公的用什可够金贵的啊。用貂皮做护膝,爷让人给你做的那副狐皮的呢?”
“你还好意思说,”苏伟梗起脖子,“你给我的那副,一只就有半斤重,绑到腿上跟带了两个包子一样,回头我还没走到日精门呢,就得被敬事房以大不敬之罪抓起来。这貂皮是我从吉盛堂要的,运进京时被虫蛀了,反正也卖不出去了,我就把好的地方裁下来做成护膝了。对了,还剩一块儿呢,要不我让人给你做只暖手筒子?”
“用不着,”四阿哥拿起书卷转过身,给苏大公公留下个后脑勺。
入夜
年氏的院子里亮起了灯,凌兮让人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晚膳收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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