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七年
六月初六,湘菜酒楼
“他他他, 他是雍亲王?”尹胜容指着门外四阿哥离去的背影, 手上直哆嗦, 满脸的不可置信。
苏大公公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灌下口茶,鼻子朝天地使劲“哼”了一声,“连我们家王爷都敢调戏, 我看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我哪儿会猜到——诶,不对啊, ”尹胜容一屁股坐到苏伟跟前,“你不是个公公吗?哪有王爷和公公一桌吃饭的, 而且他还给你又剥红薯,又拍背的,刚才见你卡着了——”
“我家主子平易近人不行啊!”苏伟果断制止尹胜容的滔滔不绝, “我是伺候我家主子长大的,情分自然不同。你进京这么久, 没听说过我苏培盛的大名吗?”
尹胜容眉目一转, 嘴角缓缓翘起,“这样啊, 我原还害怕挖了兄弟墙角, 现今倒不用担心了。左了你们是主仆, 等我跟你家王爷再近一步, 说不定还能帮衬帮衬你呢。”
“再近一步?”苏伟果断转身拎起茶壶。
“你要干什么?”
“让你清醒清醒!”
六月初八, 乾清宫
早朝过后, 康熙爷靠在软榻上,揉了揉眉心。
大太监魏珠端上碗参汤,放轻嗓音道,“万岁爷喝了参汤,眯上一会儿吧,昨晚就没睡好。”
“放下吧,”康熙爷缓缓地叹了口气,“咸安宫这几日可有异常?”
“并无,”魏珠欠了欠身,“只有侧福晋常托人送东西给弘皙阿哥。”
康熙爷点了点头,端起参汤轻轻舀了舀,“弘皙那孩子颇为聪慧,好学的样子也跟胤礽幼时很像。”
魏珠微微低头,眼珠暗暗转了转。
“启禀万岁爷,”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贵妃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吧,”康熙爷把汤碗递给魏珠,轻轻挥了挥手。
魏珠躬下身子,行礼而退。
贵妃佟佳氏缓步走了进来,“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起来吧,”康熙爷抬手指了指软榻另一侧,“坐下说。”
“谢万岁爷,”佟佳氏走到榻边坐好,“臣妾听说万岁爷这几日常难安枕,特让人做了几盅野蜂蜜来,万岁爷每晚用上一匙,多多少少有些助益。”
“贵妃有心了,”康熙爷靠到软垫上,“这阵子前朝事多,朕也有些力不从心。等熬过去了,自然而然就好了。”
“万岁爷为国劳心劳力,也要多重视自己的身子才是啊,”佟佳氏轻轻抿起嘴角,“陈氏的胎儿也快落地了,听太医说,该是个阿哥呢。”
“阿哥、格格都好,”康熙爷低低地吐了口气,“朕也想要个小女儿承欢膝下……”
“万岁爷春秋鼎盛,迟早会有的,”佟佳氏眼眸轻转,“对了,长春宫那边,万岁爷也多去看看吧。太医私下里对臣妾说,良妃,怕是时日无多了。”
康熙爷缓缓阖上双目,静默片刻后开口道,“让胤禩多进宫来看看吧。”
“是,”佟佳氏微微低头,“因着良妃身子虚弱,臣妾近来都没让人打扰她。上次八福晋进宫一次,当晚良妃就病了,想是久病缠身,不能太费精神……不过,既到了眼下,多让儿子来陪陪也好。”
康熙爷闻言,眉头蹙紧,“岳乐这一家人真是没一个让朕省心的。”
六月中旬
江南科场受贿一案,经九卿议覆,决应照顺治丁酉科场例,原拟斩监候之副考官编修赵晋改斩立决。原拟流三千里之句容县知县王曰俞改斩立决。原拟绞监候之山阳县知县方名改斩立决。正考官副都御史左必蕃系专任科场之官,失于觉察,照例革职。康熙爷一应奏准。
下朝后,四阿哥与八阿哥在日精门外相遇。
“四哥真是好手段啊,”八阿哥嘴角微微翘起,路旁不少朝臣放慢了脚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四阿哥皱起眉头。
八阿哥浅笑一声,上前两步道,“增开恩科一事本就是由四哥主持的。而今,四哥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雍亲王,深得皇阿玛重用。可怜那些地方官员,连流放都成了奢求,顷刻间就丢了脑袋。”
“贪污受贿,祸乱国家纲纪,影响朝廷用人,丢脑袋是他们自找的,”四阿哥嗓音深沉,“至于主持恩科一事,我已受皇阿玛责罚。若你心有不忿,大可去御前参奏!”
“四哥误会了,弟弟可不是这个意思,”八阿哥扬起嘴角,冲四阿哥俯了俯身,“只是对这次议覆的改判有些讶异,想是四哥秉公直断,法不容情,朝臣也都分起效仿,日后若再有——”
“微臣给王爷、贝勒爷请安,”吏部尚书富宁安打断了八阿哥与四阿哥的对话,“启禀王爷,托合齐宴饮一案,吏部有些情况要与王爷核实。”
“既是如此,弟弟就不打扰了,”八阿哥略一拱手,扫了富宁安一眼,转身离去。
富宁安走到四阿哥身后,放轻声音道,“八阿哥最善搏取宽贤之名,王爷日后也要多加小心,若是被人扣上个狠辣的帽子,只怕朝臣离心啊。”
雍亲王府
苏伟从吉盛堂回到王府时,东小院一片寂静,只有小书子捧着大扫帚,唰唰地扫着石子路上的灰尘。
“怎么了这是?”苏伟瞅着冲自己张牙舞爪的小英子眨了眨眼睛。
张起麟凑过来道,“王爷从宫里回来就生了好大的气,在书房里砸了一堆东西。只有张保在里头伺候着,这会儿又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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