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七年
八月十六, 雍亲王府
苏伟坐在暗房外的台阶上喝茶,看着一帮小太监在不远处跟着自己师父贾进禄学规矩,圆头圆脑的小书子在其中尤为显眼。
“苏公公,”恩绰从暗房中走出,半蹲到苏伟身旁, “都问得差不多了, 沈氏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子, 她的丫头都不肯为她隐瞒,如今该吐的都吐了, 确实没有人背后指使。”
“那, 宫里面……”苏伟把茶碗放到一旁,两手圈着膝盖交握在一起。
“苏公公放心,”恩绰压低了嗓音, “永和宫的人只是教导她们如何伺候王爷,诞育子嗣, 从来没有其他的指示。沈氏又是个胆小怕死的, 在暗房里绝对不敢撒谎。”
苏伟闻言,缓缓地舒出口气, “那便好,人你好好看着,等候王爷发落。”
“属下明白, ”恩绰低头领命。
“师父!”小英子一路小跑过来, 到苏伟跟前拄着膝盖直喘粗气, “王爷醒了, 正找你回去呢。”
“知道了,”苏伟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抻着懒腰走下台阶,路过学规矩的小太监中间,伸手拍了拍小书子的肚子,“明天少吃点儿吧。”
小书子鼓起腮帮子,在一众艳羡的视线中,目送着苏伟离去。
东小院
四阿哥靠坐在床头,丁芪细细地把过脉后低下头道,“王爷身体中的药物应当已经排清了,现下头痛是正常现象,待微臣开一副清脑安神的药,王爷用了再好好睡上一觉就没大碍了。”
四阿哥点了点头,眉间微微皱起。苏伟迈进屋门,张保见了,与丁芪一起退了出去。
“感觉怎么样了?”苏伟倒了杯温水递给四阿哥,“头还昏不昏,认识我是谁不?”
四阿哥睨了苏伟一眼,将水一饮而尽,“沈氏怎么处置了?还有那个郭氏呢?”
“沈氏在暗房,郭氏还在自己屋里呢,”苏伟抿了抿唇角,“恩绰都拷问过了,跟宫里没有关系,德妃娘娘也没有让人监视你。既是沈氏犯的错,就只罚她一个吧,别带累他人了。”
四阿哥缓缓地叹了口气,向后靠到软枕上,神情没有放松半分。
苏伟看了看他,低头寻思了片刻,再次开口劝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可德妃娘娘毕竟是你的生母,就是有时候一碗水端不平,但总不会起什么害你的心思。若是把两个人都处置了,你和福晋都不好交代。也就多了一双筷子的事儿,又何必把关系弄得那么僵呢?”
四阿哥抬手捏了捏眉心,半睁着眼睛瞄了苏伟一眼,缓缓开口道,“罢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给沈氏一口薄棺,郭氏暂且留下……”
苏伟点了点头,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就弯腰脱掉靴子,爬到床里跟四阿哥抢一个枕头。
四阿哥就势躺下,伸手捏了捏苏伟的下巴,“昨晚是你把爷找到的?”
“可不是,”苏伟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初就不带你爬屋顶看星星了,养成这么个臭毛病,下回要是摔下来可怎么好啊。”
四阿哥嘴角一弯,长臂一揽把杞人忧天的苏大公公搂进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福晋院里
年氏与李氏坐在绣墩上,郭氏站在屋子中央,福晋面色深沉地靠在软榻上。
诗瑶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门,冲福晋福了福身道,“主子,暗房来人通报,沈氏去了……”
郭氏身上一抖,头垂得更低了。
福晋扫了她一眼,冷冷地叹了口气,“好好一个中秋,怎么闹出这样腌臜的事儿来?”
“是妾身的疏失,”年氏站起身,深深一福,“妾身辜负了王爷和福晋的信任,还请福晋责罚。”
“罢了,罢了,”福晋随意地摆了摆手,“这都闹腾一晚上了,你那院子也被折腾的不成样子。宫里还不知是个什么说法,罚你又有什么用?”
年氏抿了抿唇,低下头道,“也是妾身年轻识浅,王爷压根没出妾身的院子,妾身就该一早禀报了福晋,也省得惊动了整府的人。现下瞒也瞒不住了,还累得福晋为难,妾身真是愧疚极了。”
李氏端着茶碗,听了年氏的话,微微掀了掀眉,嘴角轻轻一撇。
郭氏左右看了看,见福晋脸色越发暗沉,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求福晋开恩,妾身虽与沈氏一同入宫,但向来性格不合,她做的事儿,我是一点都不知情啊,求福晋开恩……”
李氏抿了口茶,放下茶碗,脸色清淡地对福晋道,“郭氏倒是个老实的,连贴身侍女都甚少出门。她与沈氏分居两院,除了到福晋这儿请安,连个面都没照过。这次的事儿,她确实是不知情的。”
福晋看了瑟瑟发抖的郭氏一眼,诗瑶见状,到福晋耳边低语了几句,福晋点了点头,长舒口气道,“你起来吧,既与你无关,王爷也不会迁怒于你。日后务必小心谨慎,切勿重蹈沈氏的覆辙。”
“妾身明白,妾身不敢,”郭氏连连磕头,脸色白如宣纸,倒似真吓得够呛。
福晋又说了几句话便倦了,年氏、李氏一起告退。
眼见着年氏独自走远,李氏冷哼一声,满眼不屑。
郭氏低着头,远远走在后面。喜儿扶着李氏的手臂,放轻嗓音道,“小主怎么了,是不是年小主又针对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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