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元年
五月初二
苏伟游魂一样的到了寿康宫, 小太监们端着东西送进去, 他等在门外, 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
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却不暖人。苏伟仰着头,眯着眼看了一会儿, 脑子里越发空荡了。
“苏公公!苏公公!”
一个急切的声音一路奔来。
苏伟转头去看, 却是十四福晋的贴身侍女山桃。
“你怎么在这儿?”
“苏公公,快救救我们福晋吧!”
山桃踉踉跄跄地跑到他跟前,话没说完,就跪在了地上。
“你快起来,出什么事了?”
苏伟伸手去扶,却被山桃抓住了手臂。
“苏公公,求求您了, 奴婢实在不知道该找谁。我们福晋就是跟娘家妹妹见了一面, 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贵妃娘娘。娘娘说我们家姑娘犯了宫规, 硬要打二十杖!福晋哪里肯,一个好好的姑娘家, 二十杖下去, 人就废了。”
“你起来,好好说话。”
苏伟拉起了山桃, “什么姑娘?福晋的妹妹怎么会在宫里?”
“是福晋娘家人送进来的, 论起来是我们福晋的堂妹。当初也是为了十四爷的事儿, 想着宫里能多个说话的人, 我们福晋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山桃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 “但是这次十四爷送信回来,明着说不让家里再为他东奔西跑了。我们福晋就也惦记着,给那姑娘找门好婚事,早些从宫里出来。今天就是替她家里人来看看她的。福晋见完太后,托了寿康宫的老嬷嬷到储秀宫传的话,就在寿康宫门外见了面,也没说什么,贵妃娘娘就来了。”
苏伟皱了皱眉,这事儿论起来,十四福晋确实是有错的,进宫的秀女就算没有伺候皇帝,也是后宫的人了。后宫不能随便与外界通传消息,更不用说见面了。
但是,这事儿虽说有违宫规,却也是牵涉皇亲国戚,不得不讲情理的。更何况,又是寿康宫的人给传的话。若真让秀女受了罚,不仅损了十四福晋的颜面,更损了寿康宫的颜面。
“她们现在在哪儿?”
“在御花园呢!”
山桃急得跺了跺脚,“苏公公快跟奴婢过去看看吧。福晋不肯让吉珠姑娘受罚,一直拦着,贵妃娘娘气势极大,又带了那么多人,奴婢真怕福晋会吃亏啊。”
御花园
“不能打!不能打!”
一帮人围在假山下面,十四福晋跪在中央,用身体护着已经被按在凳子上的完颜吉珠。
贵妃坐在不远处的石桌旁,面上异常清冷。
“本宫依宫规行事,福晋还是让开得好。这些太监粗手粗脚的,要是不小心碰伤了您,总是不好的。”
“贵妃娘娘,我家爷好歹是皇上的亲弟弟。您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么粗的杖子,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受得了?”
十四福晋苦苦哀求着,也是全然不顾自己身为皇亲的尊严与体面了。
“她既进了宫,就是宫里的人了。”
贵妃眯了眯眼,“后宫之人随意与外臣勾连,这是多大的罪过?二十杖,已是便宜她了。”
“妾身不是外臣啊,是太后准许妾身随时进宫请安的。”
十四福晋急的直掉眼泪,“妾身只是替家里人探望妹妹,为怕旁人多嘴,还特意选在寿康宫外面。”
“福晋是想用太后作伐说话吗?”
贵妃的声音又冷了冷,“太后清修已久,等闲不见人的。十四福晋如此频频进宫,为的是什么,咱们心里都清楚。”
十四福晋一下明白过来了,眼神微微颤抖,“所以,说什么宫规,到底还是为着年大人被参奏的事儿!”
“本宫可不明白福晋在说什么,”贵妃将头一转,“别耽误工夫了,把福晋拉开!”
“是!”
“你们干什么?”
两个嬷嬷上来,架住了十四福晋。
“放开我,你们放开!吉珠,吉珠!”
十四福晋被拖到一旁,长凳两侧的太监高高扬起了刑杖。
“不能打!娘娘,娘娘,你放过她吧。她年纪还小,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的错……”
“啊——”
刑杖重重落下,还年轻的姑娘,瞬间面如白纸。
宫人的杖子都是打在腿上的,若是重了,废了一双腿都是轻的。
“别打了,别打!”
眼看一连几杖落下,竟是丝毫不留力气的。十四福晋也是急红了眼,竟挣开了两个嬷嬷的钳制,硬是冲到了条凳旁。
而此时,太监手里的刑杖再一次抬到了最高。
“住手!”
一声呵斥让扬在空中的风声猛地暂停。
十四福晋扑到吉珠身上,紧紧地闭着眼睛。
“奴才苏培盛给贵妃娘娘请安。”
“福晋!”
山桃冲到十四福晋身边,死命推开一旁持杖的太监,“您伤到了吗?伤在哪儿了?”
年贵妃在看到苏培盛那一瞬间,脸色就变得更加铁青了,“苏公公,你这是要妨碍本宫执行宫规吗?”
“奴才不敢,”苏伟站了起来,只微微低着头,“不过,这事儿牵扯十四福晋,牵扯寿康宫。恕奴才不敬,怕是不能任由贵妃娘娘处置。”
年氏眸光一缩,带着护甲的手指在石桌上刮出白印,“本宫是皇上亲封的贵妃,由不由本宫处置,也不是你一个太监说了算的!”
凌兮站在一旁,听见这话都是一惊,暗地里拽了拽年氏的衣袖。
苏伟面上并没有多大变化,声音仍是安定的,“奴才平日往寿康宫去得多,皇上纯孝,奴才也不得不多为太后考虑,还请娘娘恕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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