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劲松觉得这老头的话太过夸张, 也不大当回事,吩咐柳冠国继续向寨民打听,自己则一矮身,钻进了洞里。
洞里到处都是人, 还有设备和拖线,孟劲松一时抓不住重点,不知该往哪一处去, 正踌躇着,邱栋紧走两步迎上来,急急跟他汇报:“孟助理,每个角落都勘过了, 还有兄弟爬到上头探了, 都没什么读数异常的。”
孟劲松心不在焉,一边听一边嘴里嗯啊着,目光四下去扫, 忽然看到神棍。
在一众忙碌的人里, 他真是鸡处鹤群、最吸睛的那个,但见他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两手扶住膝头, 双目阖起,忽而摇头晃脑, 忽而念念有词, 沈邦和沈万古跟哼哈二将似的, 立他两边, 间或帮别人递东西、拽拖线。
莫非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孟劲松心下疑惑,朝沈邦招了招手。
沈邦小跑着过来,动作敏捷如猴。
孟劲松指神棍:“他嘴里念叨什么?”
“哦,他说,大家没准都被蒙蔽了,白水潇对寨子里的人撒谎了,她应该不是在这里落的洞。”
孟劲松一怔:“凭什么这么说?有什么证据没有?”
沈邦面上发窘,觉得说不出口,这也是他没有立刻过来汇报的原因:“他说……他用心感受了一下,心里没波动,所以这个洞没什么特别的。”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孟劲松没好气,可说来也怪,打发走了沈邦之后,这说辞老在脑际打转,再联想到先前邱栋说的,竟越发觉得此言有理:白水潇这人满嘴谎话,面子和里子相差太大,关于她的任何信息,都该再三求证、不能轻信。
他出了山洞,朝那半秃老头招手,那老头觉得贼有面子,过来时走步带风,一脸骄傲。
孟劲松问他:“白水潇在这儿遭了风落洞,有旁人看见没有?”
老头连连摆手:“妹(没),妹有,洞神偷摸摸干的,哪能叫旁人瞧见。”
“那你们怎么知道是这个洞?”
“在仄洞口找到一只狭(鞋)子嘛,后来白家妹伢自己也说在仄嘛。”
没人看见,自己说出来的,那鞋子,会不会也是自己脱在那的?
孟劲松沉吟了会:“在那之前,她都正常,就是那天之后,跟从前不一样了?”
老头点头如捣蒜:“豆豆(对对)。”
顿了顿又补充:“她嘎嘎也说,送她走的时候还好着咧。”
送她走?走哪?孟劲松没听明白。
老头起劲地解释:“她嘎嘎该(家)在老山岭,她那趟是去嘎嘎那走亲戚,去的时候好端端的,嘎嘎送她走的时候她也好端端的,就是回到寨里,坏了。”
孟劲松觉得有点头绪了,他重又看向洞口:“这洞离你们寨子那么近,白水潇之前,有别的姑娘落过洞吗?”
“妹(没)呢,”老头又兴奋了,“我们都妹(没)听说过啥叫落洞,是她嘎嘎请来了老司,说要跟洞神干架夺魂,我们才晓得。大家都围来看稀奇,后来妹(没)夺回来,她嘎嘎都哭栽过去了。”
“那现在,她嘎嘎人呢?”
“死咧,头年冬上死的,冷,年纪大咯,没熬过去。”
一个老人家,都哭栽过去了,挺真情实感的,跟白水潇合谋演戏的可能性不大,看来,白水潇出事,是在老山岭回旯窠寨的这段路上。
“老山岭在什么地方?”
这太考验老头的地理了,老头张着嘴,不知道从何讲起,好在边上有那机灵的山户,很快就把这儿的地图取了来,一式两份,一份是通行样式的,一份是山鬼自己的。
老头看不懂比例尺,识字也有限,自然更喜欢山鬼那份,山头是山头树是树的,好认。
他眯缝着眼,指甲里带黑的粗糙指头在图面上来回划拉着,时不时一惊一乍:“呦,仄不是地漏天坑嘛?哎呦,仄河下雨天水大咧,我头年赶集,差点遭水冲了……”
孟劲松满心不耐烦,又不好催他,正焦躁着,老头的指头在一处用力戳点了两下:“仄,仄块,应该就在这附近。”
孟劲松循向看去,心头升起一股子异样来:“你确定?”
老头很自信:“我在山里活几十年了,奏(就)仄,奏是仄。”
孟劲松一颗心擂鼓样跳。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老头指的位置,已经越过了传说中苗民的大小边墙,和山谱中悬胆峰林所在的位置,很……接近。
***
孟千姿说一般的量放不倒她,倒也不是托大。
她自小就接受七位姑婆严苛训练,服食无数山珍药草,受伤比普通人能扛、愈合来得更快,对一些毒瘴迷烟的领受力也更强些——只要不是像昨晚那样、大量提纯的粉末骤然对着她直喷。
这“高香”是山里一种极罕见的蛊木所制,传言中,苗蛊多是用蛊虫,唯独情蛊需要用到蛊木,概因这种植物有致幻和迷惑、操控人心智的作用。
不过正如白水潇所说,剂量很难控制且因人而异,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痴傻,所以只能尽量原始,缓烧缓放,九根高香看着吓人,其实都极细,又烧得很慢,近中午时,第一轮才堪堪烧完,而这对孟千姿来说,等于是毛毛雨湿其表面、还不能入皮肉肺腑,虽然看起来眼神水润迷濛,整个人有点神思恍惚,但白水潇试探性地问她“你是谁”的时候,她还是很精准地回了个“你姥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