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愈烧愈烈,哔哔啵啵,火舌吞吐,烈焰映空,就在整个草庐被大火吞没的刹那,我们听到杀猪样一声嚎叫,小青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弦飞箭般奔出(由于全身都被烧黑,它看上去像一个碗状煤球),扑通一声跳入了端木桥下的溪水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小青花以狗刨式的泳姿登岸。
诚然,这一次结束生命的尝试以失败告终。
不过小青花并没有气馁,半个月之后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它避开城门守卫,爬上了开封的城墙。
这是一个非常适合自杀的夜晚,风吹过,城外密林呜咽有声,像是群鬼夜哭。
小青花挪动着它的小细腿,向城墙边缘处挪近了一点点,又一点点,再一点点。
它悄悄探头往下看了看,赶紧缩回来,它觉得头晕目眩,这城墙似乎太高了,要不然找个矮一点的?它举棋不定,又往外探了探头……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小青花被这突如其来的马蹄声吓得一激灵,腿一软,重心一偏——要知道,它的身材本来就不走寻常路,脑袋占的体积面积和重量都大,重心偏向的结果是——
如它所愿,它一头栽了下去……
完了……小青花一双绿豆眼儿发直,这不是它梦想中的归去方式啊,这顶多能算是意外死亡吧,小青花的腿儿胳膊缩回身体,最恐怖时终于还归原状,耳边呼呼风声作响,忽然……
它被一只手稳稳握在了掌中央,紧接着是愠怒的喝问声:“什么人敢暗算你白五爷?”
小青花魂不守舍,身子定了,一颗心还在半空随着风声呼呼来呼呼去,被那人喝的头皮发麻,偷偷以绝不引人注意的小幅度动作将眼皮微微掀开了一条线……
这是怎样一个英俊的少年侠士啊?白衣胜雪,黑发如墨,鼻如悬胆,长眉斜飞,如玉黑眸隐有桀骜之气,银鞍白马尽显不羁风流……
在小青花的印象当中,只有两个人可以与之媲美,一个是温孤尾鱼,因其反派性质剔除在外,还有一个是展昭……
但是展昭此人,徒具外在美,心灵美建设方面有待加强,哪像眼前这位“白五爷”内外兼修?(纳闷,小青花,你从哪看出这位白五爷内外兼修了?)
小青花还沉浸在一见倾心的震撼之中,有人远远向这边招呼:“五弟,该走了。”
“白五爷”应一声,随手那么一扔,把小青花连同它的那颗倾慕之心,一起扔到道旁的草丛里去了。
马蹄声远去,小青花满头满眼绕金星的从草丛里爬出来,脑门上顶了两蓬草,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口——那里,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没完。
然后,声情并茂,欣欣然吟诗一首:“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若问他是谁,就是白五爷!”
很远很远的地方,不为人知的地下,李白被小青花念叨的坟里翻身,一宿噩梦连连。
这是第三阶段,连死两次未能如愿,小青花忽然就不想死了: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么?
【第四部曲】看破红尘
不死,不代表就要携柴米油盐穿花街柳巷,小青花自觉醍醐灌顶大彻大悟,念了两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后,它觉得自己已经了无牵挂,所以,它决定……
出家!
那是一个薄雨霏霏的黄昏,站在大相国寺门口,小青花看到了自己的未来:青灯古佛,木鱼八宝,它会日日诵经为端木翠超度亡魂……
它耐心地等到晚课已毕,趁着闭门的一刹那骨碌碌溜地滚了进去,门僧没觉着有什么异常,打了个哈欠,周公去也。
小青花一夜无眠,它在大相国寺走来走去,参观这个它后半辈子要学习和生活的地方,最后它来到主殿,看佛祖高踞莲台,宝相庄严,跌迦而坐,结无相印,慈眉善目,悯怀众生。
小青花热血沸腾,抱拳作拱:“佛祖在上,还请多多关照!”
佛像额头惊现三条黑线……
佛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下半夜,小青花挨个僧房乱窜,为自己准备行头,无人为它量体裁衣,它自力更生,蹦上一件僧袍,挥舞长剑,切切砍砍划划割割,嘴里念叨:“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有一段时间,大相国寺的僧人们出离愤怒:他们的缁衣总是莫名其妙被剜去一块,要说这下手之人委实可恶,剜去的部分不是在前胸就是在后臀,早起抖衣,上下两个大洞遥遥相望,往身上一套,坦胸露臀,成何体统!
僧人们怒火难遏之时,小青花正裹着自制的僧衣,蜷缩在后院菜园子的墙角处晒太阳,阳光大好,昏昏欲睡,它念着“色即是空”打盹,叨着“空即是色”翻身,忽地打个激灵醒转,一叠声罪过罪过,然后眼皮又下耷……
如此反复日久,小青花异常苦闷,都说僧人清苦,它入寺这十天半月,腰身反而滚了一圈,佛经是一部没背会,菜畦里的菜式品种,倒是认了个齐全……
这是为什么呢?小青花反省,作为一个清心寡欲之碗,它早已看透红尘潜心向佛,按照它的资质,不日就能精研佛法,成为一代宗师,为何它总是恹恹无力不思进取?端木翠地下有知,该是何等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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