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御驾搬去圆明园避暑,后妃随驾,然而令贵妃却破天荒没有能到伴驾的殊荣,依旧被禁足在延禧宫。
值此之际,盈玥接到皇后的懿旨,说是南京进贡的绒花和云锦到了,叫她和六福晋以及咏絮进宫挑选些。
盈玥不免有些纳闷,皇后这是啥意思?素来四时贡品,素来是由皇后负责掌管分配,并分赏下去,何时由得她们自己去挑选了?
而且还叫了吟容姐和咏絮一块去,她们仨,两个是富察家的格格,一个是富察家的外孙女。
皇后这是特意示好富察家?
永瑆笑着道:“你只管安心去吧。”
于是嘱咐了乳母,好生照看小绵悫,又穿上了贝勒福晋的吉服,衣着隆重便往圆明园去了。
抵达了镂月开云殿,便见吟容也着一身贝勒福晋的吉服,反倒是咏絮大约是因为有孕的缘故,不喜沉重的吉服,因此只穿了一身娇俏的绯红色并蒂莲纹的旗服,旗髻上簪着成套的金累丝点翠首饰,鲜亮而华贵。
咏絮是郡王福晋,若按品着装,必定比她与吟容都有过之而无及呢。
咏絮嘴上嘟囔着,“皇后娘娘怎么的,突然召咱们进宫甄选锦缎绒花了?”
盈玥嗔了她一眼:“不许噘嘴,皇后娘娘这是施恩呢!”你嘴巴撅得都能挂酱油瓶了,这是几个意思?
吟容笑着道:“她这是有了身孕,难免犯懒些。”
三人说着话,皇后身边的首领太监李荣安笑呵呵迎了出来,“哟,三位福晋都到齐了?快请进!”
皇后的殿中照旧奢华大气,不过今儿却没有燃香料,赤金宝塔熏炉生生成了摆设一般,倒是那香几的花斛上插满了新折的春日香花,气味清淡而雅致。
盈玥暗忖,皇后的品味升格了?
三人上前规规矩矩行了请安大礼,皇后笑容和蔼地叫了起,道:“咏絮又怀了二胎,这个月份怕是闻不得太浓郁的气息。”
盈玥微微讶异,皇后竟然如此贴心?
连咏絮都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后,赶忙屈膝谢恩:“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皇后指了指旁边的三条椅子,微笑着:“都坐吧。”
三人中虽以咏絮品阶最高,但咏絮却不曾托大居首,而是抬了抬手,示意盈玥与吟容先入座。
于是这座次便是以吟容居首,盈玥次之,咏絮最末,按照辈分长幼,倒也合宜。
皇后忙叫人赐了茶,又吩咐李荣安:“挑着新鲜明丽的,多取些来。”
“是,主子娘娘!”
今日的皇后,可真真是贴心至极,底下呈上来的茶水,给吟容和盈玥的是刚进贡的雨前龙井,给咏絮这个孕妇的便是醇厚可口的核桃酪。甚至咏絮跟前小案上,还特意多放了些精致柔软的小点心。
看样子皇后也晓得,咏絮是个吃货啊。
盈玥扫了一眼,便发现,咏絮的点心,无半点寒性,可见是特意用心安排的。
咏絮已经捏了一块桂花糕塞进了嘴里,吃得那叫一个香甜,甚至连鲜亮云锦与各色绒花端上来,都分不走她的注意力。
吟容和盈玥都已经非常识趣的开始称赞今年的云锦成色好、花样佳,今年的绒花如何如何精致云云,捧足了皇后颜面。
今日的婆媳会晤,可算是相当成功的。
三人亦是满载而归,临行前,皇后还不忘叮嘱咏絮:“自打太后仙去,和敬倒是愈发少进宫了。本宫晓得,她是怕触景伤情。可人总要看开些,本宫和皇上都惦记着她呢,闲暇时,叫她时常进宫走动走动。”
和敬大公主这等身份,皇后若是直接传召,和敬若是不来,皇后未免太丢面子。因此才要借咏絮的口传达一下意思。
咏絮点了点小脑袋:“皇后娘娘的意思,我回头一定原话转告。”
皇后和煦地笑了,“你额娘虽非本宫亲生,但本宫一直是她若己出,可这些年因为某些人、某些原因,倒是生分了。”
某些人?是某个人吧?盈玥心中默默嘀咕。
跪了安,立了镂月开云殿,咏絮见四下没有外人,这才忍不住开口发问:“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盈玥淡淡道:“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意在交好,为长远考虑罢了。”
咏絮一脸似懂非懂。
永瑆的避暑宅院,是分府时候便赐下的,乃是当年圣祖爷八阿哥允祀的园子,允祀败落后,园子便被先帝爷收回,一直由内务府负责维护。可园子维护得不咋样,永瑆得了这园子之后,足足花了两年时间修缮,耗费了十几万两银子。
修缮一新后,永瑆给这个园子重新改名,唤作春曦园。
这些个皇家赐园,都是避暑之用,因此园名带“春”实在不少,譬如和敬大公主的园子便叫做淑春园。还有履郡王永珹的园子,唤作敷春园——当然了,这座园子不是乾隆赐的,而是履亲王的遗产,永珹这一过继,得到的遗产绝对堪称巨硕。
正想着这些个带“春”园子,回到自家春曦园,却被告知,履郡王来了。
盈玥蹙眉,永瑆这个不学无术,整日扎在脂粉堆里的长兄,她实在没什么好感。但也只得以礼相待,忙快步去见大伯子了。
走到永瑆书房外,便听见里头传出履郡王永珹闷闷的声音:“这丧礼,你打算怎么办理?”
丧礼?什么丧礼?最近没死什么亲戚啊!
永珹叹着气道:“好歹她是汗阿玛赐婚给你的庶福晋,如今病逝在了庵中。她生前虽然有错,但逝者已矣。这丧礼……你就只当给舅舅面子,派个妥帖的人,去办理了吧。”
盈玥愕然,这话里的意思,是金宜凤死了??
永瑆声音淡漠得听不出丝毫息怒,“知道了,四哥!”
永珹皱着眉头道:“凤丫头死得有些蹊跷,我觉得,还是该查一查……”
永瑆冷哼:“有什么好蹊跷的,心绞痛这种病,本就是急症。为了她,闹出来的事儿已经够多了!难道连死了都不消停一下?”
“好了好了!”永珹连忙安抚,“我不过是随口一提,你又何必置气?”
永珹也不是个爱纠结的人,弟弟肯出手操办丧礼,他就知足了。便转移话题,开始絮叨起家常来,兄弟俩只见气氛也开始温和笑语起来,不复方才横眉冷对的模样。
盈玥也适时现身,客气招待大伯子留了午膳,一时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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