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桂飘香。
程翊站在高大的银桂树下, 微风拂过他蓝色的衣摆, 几粒细小的银桂花瓣落在他的肩头。
他星目微垂, 似乎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一个身着柳色长裙的少女躲在花丛后, 偷偷地看他。
程翊是习武之人, 五感敏锐, 他能听到别人压低声音的议论, 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那个少女。
他知道她。她是礼部侍郎家的嫡女,名唤关灵。
说起来,这京都之中, 对他示好的女子不计其数,尤其是在他成了会宁候之后。倒不是他有多自恋,而是一个年轻的侯爷, 家中没有父母兄弟, 实在是一个绝好的婚配对象。
这么多的女子,花样百出, 他唯独记住了她, 只是因为她格外的……笨。
他还记得第一次注意到她。那也是在一个什么宴会上, 他在前面走, 她远远地跟在后面,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 他猛地一个转身,她吓了一跳,脚下急转, 朝着右边走去, 慌不择路,额头正撞在廊柱上。
隔了那么远,他都看见她的额头迅速地红肿起来。想必,撞得很用力吧?
从那时起,他就渐渐注意到了她,时间一长,还知道了她的名字。
她常常偷看他,还以为他没有发现。当然,他从来都假装没有发现的,只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不想装了。
“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了。”
花丛抖动了一下,却没人出来。
“就是你,关姑娘。”
花丛后慢慢地冒出乌黑的头发,继而是白净的额头,最后是那双清澈的眼睛。那眼睛眨巴两下,见程翊正盯着自己,倏地一下又不见了。
关灵蹲在花丛后,懊恼无比,她已经够小心了,怎么会被发现的,这下他肯定讨厌自己了。听说京都中凡是向他示好的女子,得到的无一例外都是他的冷漠,他必然十分厌恶自己这种行为吧?
怎么办?怎么办?关灵低着头,焦急地揪着花丛边上的杂草。
一双干净的黑色皂靴停在她的手边,皂靴上面是蓝色的袍角。
“啊!”关灵猛地跳了起来,头顶正撞上程翊的下巴。
“嘶。”饶是程翊早就习惯了受伤,还是忍不住抽了口气。
“对、对、对不起!”关灵几乎都要哭了,这下真的完了,他一定恨不得掐死自己吧?
“你的头不疼吗?”程翊抚着下巴问道,他自幼习武,什么力度会造成什么伤害,他十分清楚,像刚才那一下,她的头顶肯定鼓包了。
听他这么一问,关灵才觉得头上真的很疼,她试探着摸了一下,摸到一个大鼓包,手指稍稍用力按了一下,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怕让他看见更加厌烦,连忙憋了回去,努力挤出个笑容来,“不、不疼。”
程翊冷浸浸的星目在她头上瞥了一眼,“不疼就好。”
他喊破了她的藏身处,和她面对面,才发现自己和这种小姑娘没什么可说的。他沉默了一下,转身走了。
关灵知道自己今日做的事已经够让他生气的了,不该再跟上去,可是,想想心中一直憋着的话,她还是追了几步,走到程翊的身侧,“那些议论都不是真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人云亦云,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说完,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些话,她早就想跟他说了。自从程翊背叛了蔡正廉,就一直有些这样的议论,明着说他是弃暗投明,暗里就说他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连一直照顾他的亲姨父都背叛了,一家人除了他自己,全都死光了,为了权势功劳,都不要人性了。
她每每听到这样的话,都要冲上去辩论一番,蔡正廉明明杀死了他的父亲,他知晓真相后为父报仇,有什么错?至于他母亲和弟弟的死,和他更是没有关系。
程翊脚步不停,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丝嘲讽,“哪些议论?哪些话?”
“就是——”关灵卡住了,那些伤人的话,她听了都气得要死,怎么可能在他面前说出口呢,“就、就是、就是有人说你、说你是冷面侯爷,为人冷漠,这是不对的!”她着急之下,终于想了句别的话。
“呵,”程翊轻笑一声,“我倒觉得没说错,我本来就是个冷漠的人。”
“才不是!”关灵急得清澈的眼睛睁大了,粉拳紧紧地握了起来,“你不是冷漠的人,你还救过我的命呢!”
“我救过你?”程翊剑眉皱起,他不记得有这样的事。
“你救过我!”
那是她六岁那年,跟着母亲去珍宝阁挑选首饰,母亲看她不耐烦了,就让嬷嬷带着她到门口玩一会儿。
街对面有一个卖糖人的,那糖人活灵活现,她似乎闻到那上面甜甜的香气。
趁着嬷嬷没注意,她迈开小短腿朝着街对面跑去,变故却在一刹那发生了,一匹无人驾驭的失控马匹飞奔而来,和她相遇在街的正中,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高高的马蹄朝着自己踩踏下来。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她甚至忘了哭。
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小小的身子,就地一滚,避开了那马蹄,将她带到一旁,随即那身着蓝色锦袍的少年从地上跃起,翻身上了马背,奋力将那失控的马控制住了。
周围的人呆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欢呼声,“程世子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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