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之前曾听到过的那种操纵着无常和铘一路而来的引魂铃。
它响起霎那铘突然恢复人形一头从天上栽了下来。眼见便要直坠到地面,他一把攀住窗棱朝屋里翻了进来,径直到我边上一把挥开我身边的狐狸,似要再将手伸向我,不知怎的突然一头朝地上倒了下去。
随即脸色突变得异样苍白,他猛地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眼见脖子处青筋根根爆出,他咬着牙用力朝地上捶了一拳,这令地板登时裂出硕大一道坑洞。
这状况不能不叫我大吃一惊。
“铘?!”急忙蹲到地上试图扶他,却转瞬被狐狸一把拖了开来。这令我不由朝他一声怒喝:“你做什么?!”
但话音未落,我却在下一秒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因为那瞬我见到铘突然从嘴里喷出一大口青灰色的东西。
那东西仿佛烟气,又仿佛某种带有生命的物体,它们争先恐后地从铘的嘴里喷出,又转瞬朝着四周那些闪烁着磷光静静站着不动的身影处扩散了开去。这情形看得我一阵发呆,半天脑子都是空落落的,只依稀听见狐狸似若有所思般道:
“一口气从那尸王体内吞吃了三百多条冤魂,他能忍到现在也算是本事。”
铘听见他这话突然冷冷一笑,转身坐了起来,反手摊掌,掌心里握着一把数寸长的钉子。
同之前洛林试图用来钉向狐狸的那些东西,原是一模一样的……于是我一瞬明白过来,这必然是当时在天灯阵里,被装成赵道士的洛林钉住了铘的魂的东西。
“蚩尤刺,不知那尸王究竟怎样弄到了这种物什,” 随后我听见铘冷冷道,“他以这种东西钉入了我的七窍,却没料想,也因此将他的行踪同我血脉联系在一起。”说着,一边慢慢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一边将那把钉子丢到地上:“从此,他即便靠那阵法逃得再远又能怎样,若他一旦回来,我便立即能知晓他的所在。”
“然后?”狐狸不动声色望着他,问。
“然后,我便会让他为今日没有由着无常为他做个干净的了断而后悔。”说罢,回头冷眼朝默不作声站在一侧望着他的冥看了看,道:
“无论怎样,所幸你及时阻了这只老妖做他的蠢事。否则,连累我还要替他照料那个累赘,恐怕今后再无随心所欲之日。”
“是么?”冥朝他笑笑,“总归是你俩欠下的债,迟早记得还便是。”随后朝我望了过来:“说起累赘,倒也确实。不过至少你也得承认,若不是因她灵血突现,你也未必能有那力量使用分形之术从蚩尤刺的控制下分身而出。”
话音落,我感到铘朝我望了一眼。
短短一瞬的一眼。
就在我循着那目光也朝他望去时,他却已一把拾起地上那只死了一样的虎皮猫,头也不回到地朝屋外大步走去。
“你去哪里。”我脱口问他。
他朝我扬了扬手里的猫,身形再次一闪,已在外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刻不知怎的,我心里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这感觉令我不由自主朝后倒退了一步,然后又往门口处走了两步……直至感觉到狐狸以一种同样有些奇怪的目光在一旁静静望着我,方才一下站定了脚步。
随后突然冷得用力打了个寒战。
我不知道是因着周围侵入骨髓的寒气,还是狐狸眼中那淡淡又莫测的眼神。
于是一咬牙我也朝着那扇门外跑了出去。
却很意外没有人拦住我。
狐狸没有,方即真没有,就连要我在狐狸和铘之间做出一个选择的冥也没有。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我跑出去,就像我刚才眼睁睁地看着铘跑出去。
我记得那方向原本有头巨大的、长着八根角的东西。
但它并不在那里,至始至终我只见过它的影子,我不知它是否已在冥出现后悄悄离开了,直至我一路跑到这栋房子外,在外面用力吸了口潮湿且相较于屋内的温度,便不再显得那么冰冷的空气。
再抬起头时,才突然发觉头顶上竟盘踞着一条巨大的蛇。
蛇生八角,因而在屋里的时候,我仅仅只看到它硕大的头颅。它闭着眼仿佛在熟睡,我朝它望了阵,扭头离开了,却也不知要走到哪里去,狐狸说,想要方即真杀了我;铘说,我是个累赘。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似乎往哪个方向走都是错的,所以随随便便朝前走着,四周依旧处在停电的状态,没有人也没有车,一切静得像坟墓。
然后渐渐发觉周围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好像在一块潮湿并流动着的黑布里行走,走来走去永远见不到尽头,也不知道究竟是走到了什么地方。
意识到这点不由停下了脚步,我裹紧身上的衣服找周围看了几眼。
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似乎原本那一点点光亮也随着我离开的那栋房子而消失干净,而那一点点光来自屋顶盘旋着的那条巨蛇,它身上幽冷却又美丽的冰蓝色光芒。
这么漂亮的光,谁能想到它来自地府深处呢。
就好象我曾自以为生活得那样简单而快乐,谁能知道它突然间眼看着便像是要终结呢。
铘也罢。
若连狐狸都不愿对我撒谎,一切的一切是否意味着即将结束。
他是要离开我了么,还是要我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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