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李村长没敢去应门。
一家老少躲在楼里躲了整整两天, 先头听见外面那些人只是拍门, 后来开始边撞门边怒骂起来, 因为很多人都知道那天晚上李村长也在白家祠堂, 可是那晚过后只有李村长一个人回了家。
直到第三天晌午时分, 李村长终于在一片谩骂声里开了门,因为警察来了。
门口那些人一个个脸色难看得可怕, 有些人则哭的眼都肿了,一见到李村长出门立刻呼啦啦一圈将他围住, 质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白家祠堂里会死那么多人,为什么那些在坟地的棺材里消失不见的尸体会突然集中在白家祠堂门口。
问的人七嘴八舌,惶恐愤怒。听的人脸色煞白,一头冷汗。
所幸有警察在,他们来了大约十来个人, 这对当时那个小村子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多了。他们好说歹说将愤怒的村民给拉扯开了, 然后带着李村长和他们家几个年轻力壮的,又在周围村民几乎是押解般的状态里一路朝着白家祠堂走去。
由于人多,黑子也壮了胆子跟在他们中间。一路到了白家祠堂门口, 一眼看到门口的景象,登时惊呆了。
白家祠堂门口到处都是尸体, 三天前那个晚上躲在祠堂里的那些守夜人几乎全都死了, 死得都忒惨, 显见是藏身的那间屋子厚厚的木板门被弄破后, 他们同那些‘不化尸’经行了一场殊死的搏斗。但最终, 几乎没有一个人手脚是完好的,全都被一种极大的力量折断,有些甚至从身体上被直接撕扯了下来。
而更多的尸体,则是那些‘不化骨’。
在白天的阳光下,那些原本活着走到此地的尸体们横七竖八静躺在白家祠堂的门口和院子里,有的几个一堆,围在守夜人被抓咬得坑坑洼洼的尸体旁,有的手抓着守夜人的尸体,保持着一种朝前攀爬的姿势。
似乎全都真的气绝了,没有呼吸也没有任何动静,就那么硬邦邦躺在地上,在周围一片被血液熏得腥臭的空气里像一条条僵硬的鱼干。
当时在场的除了村长一家,没人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在目睹这一景象时,没人反应过来那是活过来的尸体同活人间一场殊死斗争后的结果,也完全不敢往那方面想。只是很恐慌,想着为什么那些在棺材里失踪的老祖宗们此时会突然那么集中的出现在这里,它们怎么过来的,那晚又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令这些在祠堂里看夜的守夜人们会死得这样惨……
因此,尽管一看到尸体那些死者的家属又忍不住嚎啕痛哭起来,但三天来他们始终没人碰过那些尸体,仿佛一碰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随着那些死得诡异的人身体钻进自己皮肤似的,于是就由着它们保持最初的状态躺在白家祠堂周围,而目睹这一切,那些警察也都惊呆了。
原本他们接到村里人报案,说村里死了人,于是组织了尽可能多的人手进了村。但到了才发现,这统共不过十来个人的警力完全不够用,压根也没想到这村里竟然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死得那么惨,仿佛被一群野兽给袭击了死得。而且还有那么多具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尸,村里人说它们原都是埋在坟地里好多年的,可是完全没有腐烂,也一具都不在那些埋着它们入土的棺材里,就那么一具具突兀从棺材里消失,又突兀地出现,然后跟那些被残杀的守夜者尸体一起乱七八糟地在大太阳底下躺着,散发着浓烈的尸臭和血腥气,简直跟当年清兵入关的屠杀一样。
于是一时也不知该从什么地方着手去做,便像这村里的村民一样聚在一起盘问李村长,问他知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一下子出现那么多具干瘪的老尸,又为什么明明那天晚上他是跟这些死去的守夜人在一起的,却独自一人回去了,他走时究竟有没有见到这里发生过什么异样的状况。
但就在李村长支支吾吾回答着那些警察盘问的时候,黑子却留意到了一个这村里人都没留意到的问题。
他发觉地上那些尸体中有一具尸体特别显眼。
那是具年轻男人的尸体,看上去好像死去不多久,应该也是那晚的守夜人之一吧,可是尸体上一点伤痕也没有,而且黑子从没在村里见到过这个人。即便是工程队的那批工人里也没有见过这样一张脸,因为这张脸如果黑子见过一次的话,必然是不会轻易把他忘记的,那是一张秀气漂亮得好像女人家一样的脸,皮肤不像周围的那些尸体要么干而皱,要么蜡黄。他皮肤是苍白的,白得几乎能看见里头的血管。
于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他忍不住跳出来问李村长道:“爷爷!这个人是谁啊??”
而就在所有人因此而将目光转向他时,可怕的事发生了。
那些原本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尸体突然动了起来。包括被啃咬得面目全非的守夜人们的尸体,它们像人刚睡醒那样最初一阵轻轻地蠕动,随后摇摇晃晃从地上爬了起来,
由于起身的动作几乎是无声无息的,所以在最初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发现,直到猛地有人在那堆尸体间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叫:“啊!死人在拉我啊!!死人在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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