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很久, 载静才将手慢慢松开, 朱珠依旧紧抓着他衣服匐在他怀里, 仿佛一撒手他就会从眼前消失了似的:
“王爷……那天在栖霞堂外头我瞅见王爷了, 王爷走得很快, 我还以为王爷从此不会再来了……”说着话,眼泪又啪嗒啪嗒直掉下来, 见状载静笑了笑,低头用手指替她将那些泪一点点抹去:“我也瞧见你了, 不能叫你,我怕你一出来我就会忍不住把你直接提回王府去。”
一句话说得朱珠噗嗤一笑,却又挤下眼眶内更多的泪水来:“婉清格格说你被老佛爷召去宫里,怎的今日会突然过来……”
“替老佛爷出宫办些事,又听说你病着,想着无论怎样都得设法见你一面。”
“……见了又能怎样……”
“见你瘦成了一把骨头, 再下去眼看都能被风吹走了, 索性抢你回去养结实了再放回来。”
“王爷……”朱珠一惊,以为他当真,抬头却见他淡淡一笑:
“怕什么, 说笑的。”
“不好笑……”
“但我来寻你有事却是真的。”
“什么事……”
“上回听你阿玛说,因替你兄长张贴的求医榜上写了能治你兄长疾病者便将你嫁于他, 因而他不得不信守承诺, 将你嫁于太医院的碧落。”
“……是的。”
“但你阿玛说, 榜上那个条款并非是他所写, 定是有人暗中篡改, 故意为之。因而,你这一嫁可谓是嫁得不明不白。”
朱珠闻言眼圈一烫,将头垂了垂低。
“既然这样,那你阿玛有没有将这事同碧落明说,以此换得同他一个协商?”
朱珠摇摇头,咬咬唇沉吟道:“其实……朱珠原也一直都在奇怪……想那碧先生,平日极其温文明理的一个人,不知为何在此事上咄咄相逼……”
“他逼你嫁他?”
“原没有逼,还把聘礼一并带回去的。谁知第二日兄长就疾病复发了,眼见便要不行,我便同阿玛一起去他府中求他,而他直至我亲口允诺嫁于他,方才同意出手诊治我家兄长……”
闻言载静微一蹙眉。沉吟片刻,望着她若有所思道:“你俩过去认识?”
朱珠摇头:“只在上回进宫前后见过两面,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不过……”想了想,她接着道:“不过他对我生身父母的家事倒颇为了解……”
“你生身父母?那得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会子他该还小吧?”
“是的。但他说同我生身父母家颇有渊源,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话令载静再度皱了皱眉。过了片刻,道:“如此,倒还真是有些怪异。他当真没有商量的余地么?譬如以别的条件,换得你的自由……”
“王爷……”一听此话眼泪再度渗了出来,朱珠摇摇头:“阿玛曾问过碧落先生,以四品以上官衔替换可行,他亦拒绝了……”
“既然这样,利不成,威可成?”
“……王爷要做什么……”
“今我便是特意过来问你,那碧落在亲事上可有商议余地。若有,无论怎样的条件都任由他开,但若此路不通,那我便只能回宫后去奏明老佛爷,随后请她使个方便,将你指给了我,那即便他如何再用榜文上的承诺牵制你家,日后任谁要说要骂,便也是我一人的事,你只管毁了那约,安心嫁入我府中便可。“
“王爷……”闻言朱珠立刻用力摇着头拉住他的手:“不可以!万万不可以……”
“有何不可?”他挑眉。
“王爷这一番情义朱珠已是感念一辈子,又怎能要王爷替朱珠背负那背信弃义之名,徒被世人言笑?朱珠宁可死,也不要王爷那样!”说话间泪水已是又从眼眶内滚滚跌落,她抓着载静的手紧紧握着,又紧紧望牢着他那双闪烁在幽暗中的眼眸,心中痛得几乎无法言语,便只能一遍遍捏着他的手指,将它们贴牢在自己心口处,使劲抽泣着却又不敢放声,直至载静一声叹息将她一把按进怀中,方才闷闷地哭了出来:“王爷……此生朱珠不能陪伴王爷……只求下辈子能在一起了……”
“你这傻瓜……这辈子尚且无法掌控未来,下辈子天知你我又究竟能在哪儿?”
“别说了……王爷别说了!!”一句话让朱珠不由放声大哭。
所幸马蹄得得,车轮滚滚,将她这悲戚之极的哭声吞没了进去,也令得她哭得渐渐肆无忌惮。而载静因此始终沉默着,由她将自己手指捏得几乎连骨头都要揉碎般,低头一动不动望着她。
直至朱珠的哭声渐渐停息下来,方才将手慢慢从她掌中抽出,随后捧起她的脸,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朱珠,我思前想后,唯有请老佛爷赐婚,是万全之策。世人如何看待,如何说法,与你我何干?纵使日后被骂作背信弃义,又能怎样。现我看你这副神情,断不仅仅是因那区区一些世人言说而至,你老实告诉我,除了那纸榜文,他还有何地方束缚着你。”
朱珠闻言用力咬了下唇,沉默着摇摇头。
他笑笑:“好,你不说,我便亲自去他府上问他。”
“王爷!”见他作势要推开车窗,朱珠慌忙一把抓住他手腕。
他再次望向她:“你告诉我,我看看有无解决方法。”
“王爷……”朱珠再度咬了咬唇,忍着喉中的酸涩颤声道:“即便朱珠说了,也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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