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力量终于令狐狸一个踉跄往地上倒去。
但不等膝盖落地, 他借着我肩膀将身子一斜, 五指迅速插入土中在地上划出一行符。
转瞬就见一片尘土飞射而起, 化作一道壁垒, 在第二波流光闪现的一霎, 适时将它阻挡在外。
然而依旧挡不住那股巨大力量的余波。
它将我俩震得腾起又落地,跌得很重, 虽有狐狸手臂护着,我依旧能感受到一阵剧烈撞击, 把我全身受损的部位敲得七零八落。
登时天旋地转。
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疼痛令我清醒地意识到,我覆盖在狐狸胸口的那道掌心中,此时正有一片湿润迅速晕化开来。
所以他落地后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
呵,我真他妈是个累赘。
一时气急攻心, 头晕目眩得几乎失了理智。
所幸片刻后立时清醒过来, 心知做不得一点犹豫,所以匆忙将狐狸往我身后一推,在第三道流光袭来的当口扬起手往前飞奔数步, 我迎着它过来的方向,使尽全力将掌心中那把倏然冲出的剑往那团光里径直刺了进去。
流光状如闪电。
远看火树银花, 让人自古叶公好龙, 而这么近的距离同它相对, 我大约是亘古第一人。
美吗?搞笑吧。
恰如铘先前那股汹涌的力量, 面对这团光, 我这把剑小小一点微光犹如星辰之于夜空。
如此渺小,仿佛螳臂当车,却是梵天珠能给予我的仅有的力量,也是她所能给予狐狸的唯一保护。
而我自己又能为狐狸做些什么?
细想起来,我竟然无法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心酸像道长刺的藤曼,在身体随着动作给予我痛楚的时候,冷冷在我心口上烙下一条口子。瞬间心里被一团杀意笼罩,恣意喷薄,列车脱轨似的在体内横冲直撞。
以至那团光将剑和我整条手臂吞没时,胸腔里那股火依旧是沸腾的。
所以丝毫没感到恐惧,即便那一瞬自己几乎没了半边身体的知觉。这种惊涛骇浪所激起的颤栗,让我在这时刻依稀产生一种错觉,奇特而兴奋的错觉。
仿佛自己在那瞬间真成了那个梵天珠了,那个所有人都期望着她回来的梵天珠。
由此令我在面对那团光彻底将我包围住的一霎,没有躲开。
心里隐隐觉得,就这么一瞬间死去,换回梵天珠的到来,倒确实没什么不好。
意念一闪,须臾间的一个停顿,让一切退避的机会全部消失。
时光不等人,耳膜轰然一阵鼓动,随着一股窒息的压迫,死神带着通体灼亮的光,朝我张开了世上最华丽的怀抱。
华丽得让人不由自主能斗志昂扬地等待死亡降临的怀抱。
强压着炫目朝前看时,我不禁这么想道。
可是突然间,身周那团凌厉的光散了开来。
最初的雷霆万钧,到后来的风平浪静,仿佛只用了瞬息片刻,就无影无踪。
只留火辣辣一道痛蛰伏在我臂膀上,令我回过神后,后知后觉地微微一阵颤抖。
随即反应过来,我匆忙转身回去将狐狸再次抱紧,一边空举着手里那把灼烫的剑,面对着四周突然凝固下来的森冷和寂静,匆匆一圈扫视。
脱离死亡阴影,这会儿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刚才到底是谁,趁狐狸最无防备的时候,做出的这三重袭击。
而在如此紧要关头,那人突然收手,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答案没过多久,就被对方有心破解开来。
随着一阵脚步声起,越过狐狸的肩膀,我看到一道身影从黑暗深处闪现而出。
脚步不紧不慢,他在狐狸的身后一步步朝我俩走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黄雀’白衣翩翩,美得仿佛天降的谪仙。
只是当看清那只‘黄雀’面目的一瞬,我鼻子不由再次发酸,酸得迅速模糊了我的视线。
碧落,你好算计。
但你知不知道,这算计着实会要了你自己的命。
然而他必然是不知道的。
三次交手,狐狸都带着面具,那张即便是碧落也无法看穿的面具。
所以这一趟碧落才能算计得如此坦然,出手得如此狠辣,毕竟他身上有伤,而对手同他势均力敌,于情于理,他必然全盘为自己做好周全。
可是这样一来,真叫我心里难受得五味交杂。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原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其中一个仿佛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时间力量之大,几年足以改变一个人,何况当中横着几百年光阴。所以碧落既是狐狸也不是狐狸。也所以,同样受了伤,狐狸选择吞噬那些禁忌的东西,以弥补他失去的力量,碧落则选择隔岸观虎斗,直到两败俱伤后一方退出离去,而另一方受了重创,他才翩然出现。
狐狸对上碧落,狐狸完全没有胜算。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放弃了算计的狐狸,则会被碧落弄到一败涂地。
不知狐狸是否预知这一点。但他就是碧落,过去的人不会有未来的记忆,未来的人对自己的过去怎会一无所知。所以,对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所将会面对的一切,狐狸应该不会不知道。
然而即便知道也躲不掉,这便是预知者的悲哀。
所以我立刻松开狐狸毫无知觉的身体,将自己挡到他面前,一边用手里的剑指向碧落。
碧落目不转睛朝我望着,若有所思,又兴味盎然:“你在保护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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