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
卡车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像是阎王的催命符。
“啊啊啊啊!”
孩子的哭声、路人的惊叫声、卡车轰隆隆的噪声、还有越来越大的雨砰砰砸在塑料棚上的声音……混作一团。整个世界灰暗、嘈杂、荒诞无序, 耳膜被震得生疼。路人的脚突然抬在半空中,不停倒计时的红绿灯似乎停了一瞬, 卡车司机几乎快把方向盘掰下来, 张着嘴惊恐定格,表情很抽象, 像著名的油画《呐喊》。
世界的时钟暂停了两秒。
几个呆怔在原地的小学生还没来得及反应,感觉屁股一疼,毫无防备的就被踹的朝一边栽了过去, 彻底扑倒在泥塘里, 一下子就摔成了个狗吃屎。
“呜哇——”小孩擦着眼泪大声哭。
“哗啦”水噗通溅起,带着黄泥的水肮脏至极,恶心的人欲呕。
徐黎灵一脚踩进道路中间的水坑, 还来不及去管湿掉的鞋子, 胸前忽然一紧, 她感觉被谁狠狠勒住。
一口气顿时堵在喉咙口, 不上不下。
流氓!
就在电光火石间, 卡车呼啸着冲了过来!司机的表情从惊恐到绝望——
徐黎灵被人用力朝围墙那边拉过去, 眼看就惯性砸到围墙上,徐黎灵下意识闭上眼睛, 身子猛地一撞——没有意想之中的疼痛,背后反而软软的,耳边听见一声低沉的闷哼。
那人给她当了肉垫。
卡车从身侧飞速擦过, 手里的伞打着旋飞起来, 被车轮轻而易举碾成破架子。
“我的伞!”她急道, 伸手想去抓伞柄却被紧紧勒住动不了,水花溅起扑了她一脸。
一声重响,卡车卡在两棵树中间,轮胎打着空滑,终于停下疯狂的冲刺。
安静了一下,车门打开,从上面冲出一个中年男人,跌坐在地上崩溃的捶地大哭,满脸无助,天上的雨磅礴,很快就将他淋成了落汤鸡。
道路两边的人纷纷拿出手机拍照,咔嚓咔嚓咔嚓,闪光灯一亮一亮,刺眼睛。
“好可怜的样子啊,感觉……”
“可怜什么啊,幸好没出什么事,不然他就是死也赔不了。”
没有谁上前,麻烦。
路人交流的声音时隐时现,隔着雨传来,有几分冷清。
换做是平时,徐黎灵兴许还有那么点同情心,但现在她心情差到了极点,她觉得自己更需要同情。
她满脸脏污地抬起头,想看清对方到底是谁,但令她恼羞成怒的是,这一眼并没有望到目标。
不怪她个子矮,只怪对方个子高得出奇,穿着一身不认得不是中国人的制服——警服也被淋湿了,衣服颜色因而变得深邃起来。
徐黎灵扬起脖子,总算是和对方对上了视线,男人的站姿挺拔如松,脸色平静,没白留溪俊,但也不错。
最让人恼火的,是他那张干净得不得了的脸。
那人在安全的第一时间就松开了勒在她胸上的手臂,神色有些歉然。
“没事吧小朋友?”
她轻颤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十分的古怪:“小朋友?”
这人眼瞎吗?哪里像小孩子了?
徐黎灵下意识地低头,视线没有任何阻碍地穿过一马平川,看见了自己被弄脏的鞋子。
浅薄、庸俗的男人!
陈飞鹰并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已经被定位成了浅薄庸俗,他只是任务执行完刚好就经过这条街,看见危急情况动作就粗鲁了些。
但也没办法,事发突然,也没有给人留下多少思考的余地。
余光瞥过路边,陈飞鹰道:“把伞拿着。”
不由分说的,他把伞塞到了徐黎灵的手里,顶着大雨飞快地朝卡车司机走去,也不知道低头说了些什么,把那个中年男人送到了安全地带,又上了驾驶座,发动机的声音停了下来。
徐黎灵面无表情地举着比自己大整整一圈的伞,阴沉沉的表情吓住了还想扯着嗓子大哭的小学生。
几个孩子吓得硬生生憋住眼泪,也不敢吭声,趟着水跑开,又被她叫住,害怕的回过头。
“不要书包了?”
泥水坑里躺着一个小猪佩奇包,粉猪变成了黑猪。
一个小女孩跑回来,怯怯地过来拿包:“谢谢姐……阿姨。”眼睛瞄到她的手,哆嗦地改了口。
徐黎灵脸色缓和了些。
那卡车司机受了大惊吓,整个人状态都有些不太对劲,看到陈飞鹰,不如说是看到他身上那身警服,就像落水者看到唯一一根浮木,紧紧的扑了上去,把他干净的衣服沾上了一身黄泥。
徐黎灵嫌弃地后退了一步,忽然又摸到自己的脸,顿时黑了脸。
脸还脏着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刹车踩了忽然就没用了,这车年年都检修的,昨天晚上还检查过。”司机回头望了眼陷在树里的卡车,眼里闪过心痛之色:“车子怎么都刹不住了……但我没有撞人,你也看见了对吧,我没有撞到人!”
他再三强调这点,陈飞鹰检查了一下车子前后,除了车身两边的凹陷是路边的树木所致,确认没有其它撞击痕迹。
应该没有撞到人。
“具体情况原因到时候交管局会查,你照实说就行。”陈飞鹰道。
很快附近的片警调过来控住了场子,卡车司机也被带去了附近的公安局,卡在树中间的车子只得叫吊车过来吊。
围观的路人也慢慢散掉了,把事情做了交接,陈飞鹰回过头,墙角边长着一只大蘑菇,伞盖已经快压垮了伞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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