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老爷李明磊曾经在咸丰皇帝底下任过知府, 在这位置上一呆就是十几年, 差不多见证了大清末衰亡过程, 没做出什么建树,刚花了大笔家当打点前程, 结果却被通知大清就要亡了——连皇帝和那西宫太后为了逃八国联军,匆匆跑出宫,连皇宫都不要了。
清国最高贵的人都沦落至此,不用细想, 投进去的钱肯定打了水漂。
家里的老底都没了,好在早些年间还藏了些家私,老了还能体面点儿回乡建府,只是外表看着鲜花着锦,实际上没了官职只有出没有进早就入不敷出, 想着给儿子娶个老婆早点绵延后嗣, 享受一番含饴弄孙的乐趣,可这李家二少爷却是个天阉,性格也越来越怪僻。
李明磊一生只有这一子一女,李家不知道什么原因,虽然世世代代还算官运亨通, 却是世代单传子嗣艰难, 到了他这一代,本来以为生出了一子一女, 已经凑了一个好, 可恨这唯一的儿子居然也是个不能生的, 再加上娶进来的二奶奶虽是低娶的商户女,却也并非什么小门小户可以任意搓圆揉扁,本来就是个烈脾气,说话爆炭似的不饶人,又见丈夫房内放置了好些貌美如花的小妾,其实都是为了遮掩,夫妻感情不睦,次次争吵,也不知道在哪是无意间就把事情给爆出去了。
李二少爷原先就不怎么开朗,在此事过后整个人更加阴沉可怕,动辄对家仆打骂折辱,李老爷只当儿子心头不痛快,至于奴仆都是签了死契的,打死了大不了就是多赔点钱也便罢了,于是这李府在外头的名声是日益恶臭,只是府内的人都不自知,如今陈飞鹰来了,自然要想方设法的阻止张宝全去找怀孕的女子做药引子。
他想到的就是娇翠,虽然没有在张宝全离府之后就追踪,只是街上的乞儿这么多,只要几个铜板就能摸清楚对方所在。
“二少爷这是要去哪呀?大半夜的,明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不中用了,还半夜三更的跑出去丢人现眼,我都替你臊得慌。”
从走廊里出来的女子施施然的上前,捂着嘴嘲讽了一阵,见他不搭话,怒气冲冲的开门回了房间。
陈飞鹰先是出门了一阵后又回来,待到众人都已经入房休息之后才翻墙出去,好在原主和妻子一向不睦,早就分床而眠,他偷偷离开李府,也没有惊扰到谁,给了那几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钱拿到了消息,张宝全并没有离开江镇,得了娇翠之后就直接在附近找了家客栈住着。
没问时间,但是科举已废,伪满政府都立了,时间段也好推测,他很快就找到了娇翠,那女儿红整整窖藏了十八年,酒力非凡,张宝全又吃掉了整半个脑子,恐怕就算还清醒,想要做什么一时也只怕是有心无力。
那娇翠哭守着床边,抹着眼泪又不敢出声,眼见窗边有人,瞪圆了眼睛正要尖叫,却又见到熟悉的人,哪怕只是一点微微的月光。
陈飞鹰打着手势让她下去。
娇翠打开了房间出门,门没有锁,张宝全也不担心她会偷走,奴籍可是在官府都备了案的,虽然现在清国也倒了,可是皇帝不还在吗,没人生出逃走的心思。
“二少爷,您还念着我。”娇翠盯着他,眼里冒泪花,倒也没提过分要求,大概是清楚他一向的脾性:“您找我有什么事?”
“我记得你是会识字的。”
娇翠身上满身的酒气,却不是从她自己嘴里出来的:“我先前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自然是识得几个字的。”
陈飞鹰犹豫了一阵:“你若是想走,我就想办法把你安置好,只是以后的日子就全部得靠你自己。”
说到底,乱世中谁又会在意几个逃奴,逃不逃的,国家一乱到最后的日子都不好过,更别提几十年后江浙这带还要遭受大苦难,他虽心知这是碎片中的一块,却也没办法把娇翠当做纸板人去利用,她眼下是鲜活的。
“二少爷说的这是什么笑话,我享福享惯了,若是将来一个人必定过不下去,您对我还有这份心已经很好,娇翠感激不尽。”她是个通透人:“当年娇翠本来是要被卖入烟花之地的,是二少爷把我从那见不得人的去处里救出来,否则娇翠只怕早就死了,若是有事相托,少爷您不妨直说,只要能做到的,娇翠尽力为您去做。”
没想到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虽烂,却还没有烂到绝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救了这个丫鬟,到底是做了件好事。
“好。”陈飞鹰犹豫片刻,做了决定,他心里有些意动,却也不是狠不下心:“有些事确实只有你才能做。”他记得自己还是二少爷的身份,便把预先在心里编出来的理由说了,只说张宝全不怀好意,想要谋财害命,所以从已经无权无势的李府出发,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好好看着张宝全平日都做了些什么,和谁都说了什么话,先顾着自己为上。”
张宝全要了娇翠不过就是一时的色*欲上头,吃饭的时候看得出来为人浮夸好听好话,警惕心虽有,但是色字头上一把刀,恐怕归根结底还是个糊涂虫。只要枕边风松了,自己自然就能爆出不少消息,只是委屈了娇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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