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楚希芸拦住他,对他说,她不想在京城待着了,想去南阳,看着她认真的脸,楚砚当时也想说,我也不想在京城待着了,我也想去南阳,可是我能走吗?
楚希芸嫁人是一条路,但是他呢?他要如何才能去?
他想到了大皇子。
他的大哥,他母后自小教养他,他视他为一母同胞的兄长,三年前,他能为了南阳军做出私造兵器案惹怒父皇差点儿死在父皇剑下的事儿,那么,这大位让他坐,总比他的其他兄弟任何一个人都强。
而他大哥,宽厚有才,也有贤德品性。
他要做一件事情,也没有做不成的,看着温和宽厚,但也很是执拗,比如当年玉雪岭之战后,他一直上书父皇请柬改造军器监,他的父皇屡次驳回不准许,他失望之下自己私造了兵器库。
大楚的大位交给他,他也不算是不对百姓负责而逃避他的身份该做的事儿。
顾轻衍攥紧了茶杯,看着楚砚乍然放轻松的笑脸,声音忽然很轻,“七殿下想要去南阳做什么呢?”
“能做什么便做什么?投入军中也好,待在南阳王府也罢。”楚砚声音寡淡,但还是隐约透着一股看开看透的轻松感,“总之,去南阳就好。”
“是因为南阳有小郡主吗?”顾轻衍盯着他问。
楚砚收了笑,抿唇不语。
顾轻衍克制着,才没能让脸色泄露出心中的情绪,又紧接着问,“是你觉得,小郡主一定不会嫁到京城,嫁来顾家吗?”
楚砚攸地又笑了,也回视着顾轻衍,“你想让我回答什么?回答是?还是希望我说不是。”
顾轻衍闭了闭眼,没说话。
楚砚不不放松地看着他,“你觉得,你与表妹,还有可能吗?你们未来的路,怎么走?你可有想过?顾轻衍,我能放下大位,去南阳,你能放下顾家继承人的身份,去南阳吗?”
顾轻衍不语。
楚砚又道,“宫宴之日,在冷宫那一处宫殿之中,当初我是问过表妹的,我说,我若是放弃大位,随她去南阳,她可会愿意?”
顾轻衍看着他。
楚砚平静地说,“她说她会考虑考虑。”
顾轻衍垂下头。
楚砚又道,“当时,你再晚一步,只要你再晚一步,你就没机会了。我倒是颇有些后悔,当时,若是我强求了她,那么,今日,她大约面对你顾家与你时,便不会如此难受的难以取舍了吧?”
顾轻衍忽然开口,“可是,我没晚那一步。”
“是,你没晚那一步,但是又有什么区别呢?”楚砚道,“我还是想去南阳,我在京中已经待腻了,我自小虽然被父皇带在身边教导,但他教导我的,我一辈子都不想要,尔虞我诈,阴谋算计,防备疑心,猜忌忠臣,信任奸臣,我的兄弟们都围着我父皇讨好,后宫的妃子们围着我父皇邀宠,我待在他身边,每一日要看几场大戏,你方唱罢我登场,生末净旦丑,他们都演绎个遍,我曾以为,我这一生,便只有寡淡无趣地过,也就这样了,但如今我不想了。”
“七殿下,容我提醒你,如今是你能不想便不想的吗?”顾轻衍语气万分地冷静,目光深黑,“你撒手而去南阳,怎么对跟随你多年忠于你的那一群幕僚,推你往上走那个位置的所有人交待?眼看大位近在咫尺一步之遥,你突然放弃,你让他们怎么接受得了?”
楚砚抿唇,“我会将他们都给大哥,大哥一样会善待他们,许以高位重用。想求高官厚禄的,只要能力出众,自会有,大哥不是埋没人才的人。你当年能答应帮他,也是看重他品性不是吗?”
“大殿下坐大位,与你坐大位,对于他们来说,能一样吗?岂能是这样简单?”顾轻衍坐直身子,“七殿下三思,一个弄不好,便朝野倾荡,南齐与南梁忍不了多久,一定会兴兵,大楚的腹地京都,虽然不能为南阳军增添助力,但是一定不能让朝政给南阳军的后方拖后腿。你若是真为了她好,就别任性行事,我说不忙大殿下,便一定不会再帮的。”
“你这话就没有私心吗?”楚砚指出,“你只不过不想我去南阳罢了。”
“虽有私心,但是事实。”顾轻衍道,“她如今,尚且未对我说一刀两断,七殿下有什么想法,也太早了。”
楚砚淡笑,“就算我去南阳,表妹要选择,也不会选我,我虽流着一半的安家血脉,但毕竟姓楚,她定然恨极了陛下,错过了宫宴那日,她才不会再嫁姓楚的,楚宸为何半丝机会没有,因为他姓楚,压根就不在她的考量里。我不过是想去南阳而已,倒是与这个想法无关。但若她不嫁你,选的人,必是崔灼。”
顾轻衍的脸色白了白,一时没了话。
他从小到大,从不怕失去过什么,因为,什么东西,只要他想要,一定会弄到手里,他手里有什么东西,也不怕随手丢掉再没有了,因生在顾家,他的一应所用都是最好的,一个月换一次新,价值连城的摆设,一个月换一茬,不带重样的。
可是唯有安华锦,她这个人,已成了他心头的一块血肉,挖出去,他就会死。哪怕是烂掉,他也想要她烂在他的心头。
而崔灼,不差他多少,况且,他舍了崔家,如今一直陪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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