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男子风尘仆仆的站起来, 虽然他的穿着打扮与卫兵相差甚远, 甚至皮甲还是魏军的款式, 但刚刚进出主帐的所有人, 几乎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他平平无奇的面容上显露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就连不认识他的舒也不由自主的感觉可亲起来。
南河也有几年没有见过卜彧了。他虽然是山鬼当中的一个, 但很小就开始给辛翳做事,当时辛翳能够毒杀小宗子弟, 就是靠他潜入城中在小宗的祭祀用酒中施毒。山鬼少年中,有的武艺超群, 有的通晓方言,有的博闻强记,但他武艺读书都只能算是三流,也是被她忽视的那种孩子。
但就是谁都会忽视,望过去又觉得他无害可亲, 才是做探子的人才。
而且此子做事极其细心缜密, 好像脑子里早就把计划捋清楚一遍,做事每一步好像都给自己留了后手。
辛翳道:“他拿来了大梁城内的地图, 关于河道与沟渠, 都有标注, 不过因为负黍君并不多去城墙上视察, 他也没什么机会去城墙上,便不太知道守兵分布。”
南河低头看向地图, 她以前出使各国, 就没有去过大梁。似乎那时候是因为舞阳君想要扩建檀宫, 魏王也改成郊劳①,双方在大梁城外的河畔会面,魏王架起数里的绫罗屏障,以兽皮与布帛铺满目及之地,支起漆木与桐油布做的棚子,以美酒与珍馐招待了她。
就算南河见识过楚国的奢靡,也要对魏国以量取胜的大做派咋舌。
而如果她数年前真的曾经到达过大梁城,或许早就已经推测出许多事情了。
单看城池的平面图,其中坊市的坐落,就充满了唐代长安城的风格,与这时代内城外郭的结构大不相同。而其中错综复杂的引水与排水,则更有现代城市的智慧,使得城内可以用上洁净的水源,让大量的垃圾与排泄可以顺水分流到下游,也让大梁城可以避免暴雨、洪灾、污染和投毒的影响。
这样的城建,瞬间瓦解了某些歹毒高效的攻城方案,不论是引水倒灌,还是上游投毒,亦或是在水源附近埋尸体来污染地下水,多方向的排水河道都会将灌水或毒物排走。
而城外又挖掘了护城的壕沟河道,虽然不如后世那样宽,但之前接近城墙进行挖掘攀登的做法就也不能用了。
听闻大梁这座石头城最后成型,是在舞阳君二十岁出头的时候,那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在这个时代生存许多年,早在当时就手握大权了。
花费如此精力设计大梁,她或许也想把大梁城变为最后的堡垒。
但最后,她却因为不能称王,不得不远去齐国。
当然这个不得不,未必是有坏处的。毕竟历史上秦灭六国,齐国是最后被灭的,齐国距离秦国遥远也是原因之一,但齐国在地势上确实占优,而且如今齐国的富饶和先进,都也是其他国家不能相比的……
南河看着地图,听着卜彧的讲说,心头越来越乱。
这个女人有知识又有野心,而且地位高,手段狠,怕是许多玩家都不能与她相比。
在这年头,命运和出身,其实决定了很多玩家的上限。若是成为村夫之子、弱国小宗,或像南河这样遭难流浪,想要爬到舞阳君的位置可就要付出太多了。
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若是身边无人相助,她能赢得了舞阳君么?
辛翳一句话,将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这座城,堪称……完美。虽然之前早已听说城外有壕沟,城内水利发达,但没想到竟然如此难攻。”
他转过头来想问南河的意见,又觉得这样不太好,问舒道:“晋王有什么奇袭的计谋么?”
舒摇了摇头:“我本意是引水灌城,如今可以看到有这么多排水的河道渠道……你说能不能把排水的河道堵住,然后让城内溢水?”
辛翳:“我刚刚确实也有这样想,但怕是不行罢。”
南河开口道:“不可能的。你怎么堵?他们有意将排水的河道做的又深又宽,想要堵住它,好比去填洛水颍河一样困难,不知道要多少人力与沙石袋。而且要想去堵,只能去堵城墙下贯穿的河道口,那就把无数人暴露在城墙的攻击范围下,派人过去也是送死的。”
辛翳沉思:“虽然咱们都有预估大梁城的难攻,但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我打算改动计划,一是听说魏国南部和楚国接壤的许多城池都自立为公开始起义,我们可以威逼利诱之下,以官爵许诺,让大梁南部的反军降了。”
南河点头:在如今楚国的强势下,那些反军要是想要荣华富贵和存续,最好的办法就是对楚国告降。
辛翳手在大梁周围画了画:“其次,将周边小城攻陷,留下大梁城作为孤岛,打算长期围攻。大梁城被三条水道包围,其中两条分别是睢水和运河鸿沟,之前攻打宋国后,我们占据了睢水的上游睢阳,而鸿沟又和楚国境内的颖水相连,我们可以轻而易举的从楚国境内运兵运粮,完全不用担心粮草问题,就算是围城一百天两百天都可以。”
但舒脸色却并不太好。
围攻上梁,耗费了晋国大量兵力和战船。而晋国境内可以用内部空虚来形容,蓝田君借走了一部分兵力,乐莜带着大军在北部和太子咸池的旧部激战,南方又深入到魏国境内,晋国境内再想榨出一点兵力都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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