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对楚开战一事, 令楚国上下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毕竟赵国的国力在列国之中也有威名, 而且赵楚两国作战方式不一致, 语言差异也大, 对彼此了解都少, 这要是打起仗来, 显然谁都心里没底。
赵国不打相邻的齐国与晋国,而去攻打相隔黄河的楚国, 还是有理由的。
一是因为晋国已经不好打了。
本来赵国是想要先灭了秦国再灭晋国,却没想到秦国虽然国土紧缩但竟然苦苦支撑, 秦赵之间的战役,持续了整整两年,赵国竟然被秦国这样的小国内耗的厉害,连蔺腹都因未能灭秦国,而遭到赵国境内的非议。但就在赵国被拖在秦赵战场的泥潭, 又遭遇陌生的贵霜王国入侵的时候, 晋国却以妙计,先合作游说后威逼利诱, 拿下了在别人眼里都难以到手的上党郡。
上党郡这一处在赵国咽喉处的高地, 从被魏国占据到独立又到了晋国手里, 这会儿赵国想要灭晋国, 就要掂量掂量在拼命上不比秦国差多少的晋国,还有那距离邯郸不远且易守难攻的上党高地。
二则是, 齐国已经不如当年有油水了。
谁都不得不承认, 舞阳君是一个极有权力野心与政治天赋的女人, 但她对于齐国大权的掌控,反而像是打破了齐国长久以来的某种生态。那种自有市贸规律,大小氏族制衡的生态,而她或许对齐人与齐国环境的了解也未必够。魏国虽然常年学习齐国,但毕竟还是周礼大国,她将权力的触手伸的过长,对于齐国那样混乱且自由的繁荣国家而言,是致命且激化矛盾的。
赵齐曾经就打过仗,没得了什么好处。
而如今齐国的富已经被内部的斗争耗了不少,但兵力只在舞阳君的疯狂培育下只比以前更强。
但相比之下,楚国的重心仍在郢都的长江中上游一代,楚国大将在这两年也多出征越国,看起来在黄河岸边、大梁等地的布军并不是那么严密,这里看似是楚国攻打却未开发的蛮荒地,却土地肥沃,甚至还留有魏国当年的厚重家底。
赵国只要在这最肥的地方咬一口,或许就能再过两个冬天。
而前线的消息也纷至沓来,却似乎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战役,所谓的进攻大梁,看似也只是试探。这消息传来,辛翳书房里几位臣将看起来都松了一口气似的,但辛翳反而更提起了心。
他与众人议事,景斯推开门,满脸难色:“大君,奴说了军报送达,她只问消息,似乎不愿意来。”
辛翳瞪眼:“你没与她说是赵国的事?!”
景斯:“说了,可……她说既然大君说不要她过问这些,那她便乐得清闲。”
辛翳:“她这是要我去请?我那时候才说了几句狠话,她便是事后一一来找我算账了,这都半个多月过去了,她竟然还——这真是过分了!”
景斯垂眼:“奴这就把话也传过去。”
辛翳:“你——我去叫她过来,你先给他们伺候浆水。”
说罢,辛翳竟然撇下来半屋子的人,甩袖先走出门去,原箴跪坐在矮枰上,眼观鼻鼻观心的喝粟浆,商牟忍不住拿胳膊肘顶了顶他,一副看了好戏要跟他分享心得的样子。
原箴抬了抬眉毛:“这有什么好惊奇的,早晚都能料到这么一天。请她来是好事,这次指不定都不是跟我们再坐在一起,而是坐台上去了。”
商牟:“我还以为他们还要杠个一年半载的呢。看他之前发那么大脾气,怎么这么就和好了,真不要脸啊。”
原箴:“要脸干什么?只要不要脸了,那就是人也到手了,日子也过的舒坦了。”
商牟显然不太认同,旁边的武将忍不住探头问道:“商君,大君这是去请谁了?宫里还藏着什么高人?”
商牟笑:“那自然是不一般的高,别在这儿问了,来了就知道了。”
正说着,外头响起了有点拉拉扯扯的脚步声,后来只隐约听到辛翳有点恼羞成怒的说话声:“我都与你说今天情况特殊了,你这是非要我背着你进去才肯么——当、当然不只是今天才请你来,罢了,我错了总行罢,我那几天说的话你权当放屁!”
屋内那些平日颇为畏惧辛翳的臣将,听了这话,相互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这……这是跟谁说话呢!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听几句低声劝和,辛翳声音也低下去,门推开,辛翳背手在前,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被屋里听见了,进门径直走回桌案后的凭几处,景斯赶忙端了软垫与新凭几过来,摆在桌案侧边。
辛翳身后,一女子穿着浓青色深衣走进来,衣服外头罩了件滚白绒的披风,素颜未妆,头发不是束了垂在背中的坠髻,而是又把坠髻一挽,像个男人发髻似的,但是却挽在脑后,斜插两枚银簪子。
大抵是因为楚国女子极其注重妆容,特别是贵族女子,远远只要看见白脸黄脸就知晓是女是男,楚女又大多喜穿艳彩,柳腰碎步,姿态婀娜,这女子一走进来,几乎让所有人愣了一下。
步伐打扮姿态,无一不有君子风貌,但面容五官与身量,又显然更像个女子。
直到她手撑着凭几落了座,腰间没有组玉佩剑,却有银香囊一枚,她没打招呼,伸手就去拿辛翳眼前的牍板,露出一截女子般纤细白皙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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