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鸥一愣,抓住他肩膀:“什么?!”
沈光明是听见山上和尚纷纷吵嚷着说“那人回来了”才跑出来的。他身上只穿一件薄薄单衣,立在风里十分伶仃,脸上手上和衣摆下的血迹于月色之中更显狰狞。
跑出来之前看到张子桥身边掉着一本《十难经》,正好这三个字他都认得全,立刻将经书揣在怀里。沈光明随着唐鸥快走,一边将自己所看到的事情跟唐鸥略略说了,把《十难经》掏出来给他。
唐鸥浑身颤抖,从腰间抽出一把冷光长剑,提了就往山顶上去。
“沈光明,收好经书,守着师父,不可让他人靠近!”唐鸥道,“我先去把照虚和性严抓了!”
沈光明立刻应了。他跑回练功房外站了一阵子,耳听周围和尚纷纷往山上去,想到唐鸥独自一人,势单力薄,虽知自己去了也没什么用处,但仍旧放不下心。他掏出自己从沈晴那里顺来的玲珑锁将练功房锁上了,转身也往山顶上去。
山间火把摇曳,他看到光脑袋的和尚们呼喝着在草丛与林间乱窜。
“别乱晃!”沈光明抓着个和尚大吼,“若烧到了这儿的一草一木,你佛祖爷爷也救不了你!”
那和尚被他吓了一跳。沈光明夺了他的火把,顺手扔进一旁的短溪中。水声哗啦,瞬间吞没了那簇跃动的火光。
沈光明的眼泪又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他用带血的衣袖擦了眼睛,继续往山上跑。
春夜月光疏冷,照在梨花上,映出一片灿白。
性严跑到院墙外,每夜必定发作的绞痛令他四肢虚软无力,终于瘫在地上。他大口喘气,手上又湿又黏,全是张子桥的血。
在练功房中找不到青阳心法,性严便干脆剥了张子桥衣裳。武林中许多人会把心法或秘籍纹于皮肤上,但张子桥身上并没有。他反复想着张子桥说的那句话,终于意识到自己杀错了。
所谓“青阳心法就在这里”,指的是张子桥自己。
只有他才知道青阳心法,没有记载,没有笔录。
性严剖开他尸身的时候,心中满是泄愤的快感。世上还有一个人知道青阳心法,便是张子桥的徒弟唐鸥。他听见屋外传来那个小少年的喊声,心中便立刻开始盘算如何将少年引入房中。只要说是少年杀了张子桥,自己见到后于激愤中掌毙少年,便可再隐瞒一段时日。只是腹中疼痛恰好发作,他不敢在室内停留,只好逃出。
和尚们的喊声他听得很清楚,连忙忍着剧痛缓慢挪动,想要移到院子后面去。
院门被大锁锁死,他开不了。
才爬了几尺,眼前便出现一双穿着罗汉鞋的脚。
性严嘿的一笑,抬头看去,只见照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师叔,你做错事了。”照虚说。
性严也不跑了。他靠着院墙坐好,嘿嘿冷笑。
“照虚啊照虚,性苦养你教你,这是大恩德。可你为了这恩德,帮他带我到这里,纵容我杀人,可是大罪过。”他看着照虚,“你可真对得起良心。”
照虚脸上显出片刻踌躇,之后立刻又平淡下来。
“师叔无需多言,随我回去吧。”他从腰间扯出麻绳,弯腰将性严的手脚绑了。
性严看着他问:“照虚,你跟我说个实话。若是这次我确实从张子桥手里拿到青阳心法了呢?若是他大大方方就给了我呢?你们也不用巴巴地等我犯了杀戒再用这个理由来绑我了,若我就这样跑了呢?”
照虚一脸平静:“阿弥陀佛。天地虽大,无非芥子。少林僧众遍布天下,师叔犯了错,是逃不过去的。”
“我不杀张子桥,性苦也有本事给我编排出罪名对吧?”性严咬牙笑道,“自从十年前张子桥少林一辩,性苦便对他怀恨在心。他如此殷切地劝我亲自来找张子桥,无非是给我个机会强夺青阳心法罢了。若我强夺不成,还有你们这些人。照虚,你的心意拳和是非手都练成了吧?再加上如海他们这几个人的阵法,只怕张子桥想轻易脱身,也是不能够的。”
他见照虚不说话,愈发确定心中想法。
“《十难经》这样爽快便拿了出来,一是为了取得张子桥信任,二是因为,少林人没有一个能狠心去练十难手,是也不是?”性严越说越快,“练十难手,必须要青阳心法为基。性苦数十年练就的罗汉神功又怎可能冒险废除?他自己练不成,便怕别人练成,尤其是我这种已尝到十难手甜头的人,更要避忌。于是他干脆连《十难经》也不要了,对不对?”
照虚缚紧了麻绳,终于抬眼看他。
“师叔,你聪慧过人,恕我不能多说。”他轻声道,“照虚此番前来,已知大违佛心,来日必入阿鼻地狱。张大侠人慈心善,我只能……”
他话音未落,突然猛地向一旁飞起,重重撞在墙上发出惨呼。
性严大笑:“好!”
一个字尚未说完,他已被人大掌按住额头,狠狠将后脑往墙上撞去。
“唐鸥——”性严大叫一声,不省人事。
照虚从地上爬起。旧墙上的灰土扑扑落了他一身。
他还未站稳,唐鸥已经杀到眼前。
唐鸥一把长剑使得呼呼生风,照虚矮身下腰,险险躲过两招。但下一刻剑尖已经在他右脸划了一道,锋利的疼痛令照虚顿时皱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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