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还在飘雪,雪花越来越大,没走几步,肩上就被染白了。
“笙笙姐,出门呐?”
路过王爷爷家门外时,陶乐乐刚将满院乱跑的奶狗抱起来,在大雪纷飞里朝他们俩招手。
“嗯。”
隔着风雪,司笙同她微微点头。
陶乐乐冻得小脸通红,原地跳了几下,然后朝他们俩摆手告别,抱着奶狗一蹦一跳回了家。
狭窄的窗口里,有橘黄的灯光亮起,在寂静的雪夜里,透射出丝丝暖意。
司笙呵出口气,气息化作白雾,转眼被寒风扯散。
两人路过,继续往前走。
手放到衣兜里,触碰到凌西泽出门前给的暖手贴,司笙微微侧首,看到并肩而行的凌西泽。路边微弱的灯光斜斜打在他身上,笼着朦朦胧胧的光边。
他走在稍靠前的地方,给她挡着猎猎寒风。
司笙倏然开口,“还记得我们那次吵架吗?”
“嗯。”
凌西泽轻应声,偏头看她,说:“你说我管太多,妨碍你的人生自由。”
记忆深刻。
他们都不是说话好听的人,说个几句就斗嘴,不过无所谓,两人互相膈应,说完都不当回事。
所以,那一次,是他们交往期间,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吵架。
当时他们意见产生分歧。
他不想看到司笙受伤,不希望司笙去冒险,他会管到她的一日三餐、方方面面。他希望她能好好的,不受到一丝伤害,可是,那些细心的保护,并不是她想要的。
理所当然的,他们大吵了一架。
在吵架到她提分手那段时间,他都在思考如何协调这种矛盾,可她却直接提了分手,没有给任何挽回余地。
他被气得一周都没联系她。
结果……
等来的,却是更气人的答案:她休学了,消失了。
兜里的暖手贴开始发烫,司笙手指感知到持续传递来的热度,眯了眯眼。
她说:“如果我当时告诉你,我要休学,你会同意吗?”
凌西泽驻足,眼睑低垂那一瞬,有雪花飘到他的睫毛,沾着些微白。
他如实回答:“不会。”
现在,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会。你高兴就好。
不可否认的是,当时的他,并不会。
“对,你会劝我,给我做思想工作,分析利弊,找论点论据来说服我。”司笙轻扯嘴角,“你猜我提分手,跟凌老夫人有关,确实也没错。”
她没再停留,抬步向前,越过他,嗓音悠悠然飘来。
“你可能不知道,凌老夫人同意了。”
她止步,回过身时,风掀起她的墨发,丝丝缕缕地飘着,黝黑明亮的眼睛微微弯起,透着笑意。
她又说,“她理解我的想法,并且支持我休学。”
微微一怔,凌西泽眉头轻蹙,略微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他奶奶就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出身名门世家,不爱琴棋书画,不学礼仪规范,有着一身江湖气。在那个战乱的年代,出国留学、上街游行、去过战场……该做的事,不该做的,她都做过。
后来,她先喜欢上乔爷爷,没有一点矜持地去追,不顾两家家长的阻扰,义无反顾地在一起。
于是也幸福快乐的一辈子。
不知凌老夫人跟司笙见过之前,凌西泽就一直在想,如果她们俩见面,肯定会合得来。
“你们俩聊了什么?”凌西泽问。
“时间有点久,记不太清了。”司笙说,“我们从下午聊到凌晨,跟她告别,我就决定休学。”
司笙一步步往前走,凌西泽一步步地跟上。
“她说,如果有想做的事情,就趁早去做,甭管对与错。时间确实会给出答案,但如果等待是错的,这一段人生走过,那就永远是错的。”
“她说服我了。”
“大学文凭对我没有意义,我为什么要为了一张纸,再浪费两年时间?”
“事实也如此。我去过很多地方,认识很多人,经历过很多有趣的事……”说到这,司笙低笑一声,清凉的嗓音里隐含着笑意,“它们之于我,都比那张纸来得重要。”
凌西泽停在她身侧。
他哑声问:“那我呢?”
他呢?
一纸证书,对她而言,无足轻重。
他是否跟那一张纸无异?
司笙一顿,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情绪,笑意淡了几分。
“她问我,‘你才19岁,那么年轻,未来那么长,现在就做好跟他共度余生的准备了吗?’”司笙语调有些轻,怕刺到他,嗓音轻缓,“她告诉我,如果我跟你在一起,她会开心。但是,如果我选择离开你,她也很支持。”
在司笙遇到的那些有趣的人里,凌老夫人,绝对算得上其中之一。
睿智、洒脱、豁达。
她亲切温暖,永远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问题。
司笙没有说得太直接。
事实是,司笙在跟凌西泽争吵后,从未想过分手一事。
直至凌老夫人找到她,聊天中提及他们俩的问题,才问她:你有没有考虑过跟西泽分手?
“你的成长环境跟他不一样,他的教育告诉他,思考问题需要全面,走一步就要想到前面十步、百步。”
“你不一样,我看得出,你是闭着眼走的,走一步是一步,还挺喜欢把路走歪了去找惊喜。”
“你们俩的矛盾是注定的。想要安稳度日,就得有个人妥协。但你很好,他也很好,你们俩若各自发展,都会有很精彩的人生,任何一个为对方妥协,都会丢掉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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