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姚守宁便感觉怀中抱着的身躯重重一抖,接着姚婉宁的胳膊将她搂得更紧了。
她的力量很大,像是想要抱住救命的浮萍似的,嘴里慌乱的喃喃道:
“是啊,是啊,‘他’是妖邪——”她的这话听起来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他’是妖邪啊——”
声音越来越小,已经带了丝哽咽在里头。
“姐姐。”
姚守宁叹息了一声,摸了摸她消瘦的后背,小声的道:
“如果‘他’是正常人,或是意识清楚,哪怕并非人类,我,我也是理解你的……”
她勉强的道:
“可‘他’都不是。”
姚守宁认真的道:
“‘他’是受妖族摆布,有意冲着你来的。”
这桩‘婚姻’并非天赐,而是天妖一族的阴谋。
姚婉宁无声的流泪,脸颊所贴处,姚守宁的裙子很快被洇湿了一团,怀里的人肩膀在轻轻的抖。
她心中有些不忍,但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仍是强忍内心的感受,咬牙道:
“娘当日受了妖气影响,替你取了妖族的‘药’,并以河水为聘,使你接受了‘他’的烙印。”
姚守宁顿了顿:
“也就是说,你们这种关系,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是被‘他’强迫的。”
至于后来梦中成婚,以及两人梦里相处、幽会,都是避开了姚家人的耳目,是不受亲戚、朋友祝福的。
“你的这种‘喜欢’,是受到他的引诱与协迫。”
姚婉宁无声的流泪,死死的咬住了唇角。
姚守宁强迫自己心狠,再说道:
“若是‘他’真的有心,应该理直气壮的下聘,继而追求,而不是以这种下作手段,连哄带骗,将你打上‘烙印’后,再来相处。”
‘呜——’姚婉宁咬紧了牙关,却仍有抽噎声从牙缝间逸出。
“这种行为,瞒着家人,便是偷偷摸摸,与拐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姚守宁抱紧了怀中抖个不停的身躯,温柔的道:
“梦里的一切,始终都是虚假的。”
她以往给人的印象都是如孩子般,却没料到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可见在经历了这些事后,姚守宁的内心已经成长了许多。
姚婉宁初时怔忡,接着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
“不是的,不是的——”她泣不成声,用力摇头。
她的眼泪飞溅,显然因为妹妹的话伤心极了。
姚守宁只当她是情根深种,不愿意接受事实,却没有发现姚婉宁在说这话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那双红肿的眼睛里露出复杂之极的神色。
“姐姐,不要喜欢‘他’。”姚守宁叹了一声,“梦里虽说好,可是没有我们啊。”
她说到这里,鼻子一酸:
“我也喜欢姐姐,爹跟娘,还有大哥,都喜欢你啊。”
姚守宁虽说这些日子以来性情沉稳了许多,可毕竟年岁还小,劝了姚婉宁一阵后,眼圈也跟着一红,抽抽噎噎的道:
“如果担忧将来身体不好,等除了妖邪后,我再替你找药,一定会治好你的,姐姐——”
两姐妹抱头痛哭。
姚婉宁这些日子以来心中积压了许多的情绪,这一场哭发泄出来,反倒觉得心中轻松了许多。
她毕竟比姚守宁大了两岁,恢复了理智之后,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反将姚守宁抱在怀里哄。
“别哭了。”姚婉宁抽了帕子替妹妹擦脸,一面温声道:
“是我的错,让你替我担忧。”
姚守宁恍惚之间觉得以往熟悉的姐姐似是又回来了,依偎在她怀里的时候,竟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时光,仿佛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事情都没发生过。
但姚守宁并没有过多的沉溺于这种感情之中。
如果是以前不知道姚婉宁内心的想法,她由着自己的性情撒娇也就罢了,如今姐妹俩一番交谈,知道姐姐也会有压力与心事,也渴望像其他孩子一样有人纵容有人疼宠,她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从姚婉宁怀中坐直了身体:
“姐姐没有错。”她正色道:
“是我忽略了你,只发现你近来心情不大好,从来也没有追问过。”
她说完,又嫣然一笑:
“不过还好时间不算晚,我还能弥补。”她眼睛微微红肿,但笑起来时却仍是艳光照人,眼中充满了希望与快乐,不带半分忧愁:
“等这场雨停后,我再去找世子帮忙,先将太祖的遗体找到再说!”
解铃还须系铃人。
事情因太祖遗躯被辱而引起,只要找到太祖遗体,将妖法破除,姚婉宁身上的麻烦应该就能解决大半了。
“……”姚婉宁受她情绪感染,也不由露出笑意,只是听到‘太祖遗体’几个字,那笑容又逐渐僵硬。
她的手抚到了自己的肚腹上,那里似是有一颗心在微微跳动。
‘咚——咚——’
姚婉宁无声的叹了口气,最终不愿泼妹妹冷水,点了点头:
“好。”
两人这一番交谈,似是将彼此心中的压力都消减了大半。
清元等人准备了早饭、热水回来时,见两人眼睛红肿,似是都哭过,可又有说有笑,不像是拌了嘴,心中都觉得奇怪极了。
姚守宁盼着这一场雨停之后再找陆执,可这一场大雨却自十二月底起,便再也没有停过。
苏妙真在柳并舟入宫的第二日便果然应验醒来;宫中神启帝身体不适,请国丈顾焕之、楚孝通暂代朝堂之事。
姚守宁初时还担忧陈太微会找麻烦,可自那夜齐王墓中他被神启帝强行召走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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