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大雨下得又急又快。
许多人缩在墙角落之中,探出一双眼睛,望着这里的情景。
当温景随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情势刹时逆转。
冯振内息惊人,耳力自然非凡,甚至可以听到私下有人确实在交头接耳,讨论着此事。
不能被温景随提着鼻子跑!
镇魔司的大首领当即意识到温景随的可怕之处。此人出现之时温和斯文,一开始看向姚守宁,说不定是故意为了削弱自己防备,使自己轻看于他,最终反受他所制。
这个年轻人心机极深,不能以常人论之。
冯振很快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困境。
先是姚守宁打乱他的部署,不顾地位、身份的辗压反驳他的话,后又杀出温景随,两人先后配合,竟使得情势逆转。
他是带着目的而来,神启帝要杀柳并舟的名望,是要让他背负洪灾之失,受千夫所指。
可今日两个小辈一番言语之后,流言可能会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相比起柳并舟对洪灾的‘袖手旁观’,可能更多人会想听:温庆哲不畏强权,为民请命,最终被打入狱;温景随为爱出头,怒斥镇魔司;姚翝为国尽忠,朝廷却欺他家人、妻子女……
想通这一点,冯振的目光迅速冷了下去。
镇魔司拿手的可不是与人耍嘴皮子!
“满口胡言。一个罪臣之子,仗着有几分才名,便不知天高地厚——”
“满口胡言的是你!”温景随大声喝斥。
他表面温雅,可骨子里竟继承了温庆哲的铁骨铮铮,此时在冯振已经面露杀机的情况下,还在据理力争:
“姚大人一心为民,至今不知所踪,镇魔司的人不知为皇上分忧,为百姓办事,竟试图欺压老弱妇孺——”
“我看你是中了邪!”冯振如今知晓读书人嘴皮子利索,压根儿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将他带走,押回镇魔司!”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施展出镇魔司拿手的手段。
程辅云应了一声,数个镇魔司的人大声吆喝着跳下马来,踩入水中向温景随包围而来。
“住手。”
姚守宁见此情景,心中一紧,大喊了一声。
她提着裙摆正欲下台阶,突然耳旁听到了细微的声响。
少女下意识的别过头,往远处看去。
正在这时,镇魔司的人也听到了声响。
‘嗒嗒嗒!’
冯振皱了下眉,“马蹄声。”
他听出了有一队人正骑马靠近,而且听声音方向,似是往这边而来的。
洪灾刚至,街上被水流淹没,这个时候失去了家园的人正受将军府的安置,而遭遇水灾的百姓若不受人引领,也不会随意乱跑的。
城中此时出行,且能出动一行马队,且又往姚家方向而来的,还能有谁?
程辅云的心中涌出一个人名:陆执!
“冯公。”他轻声低喊了一句,冯振显然也与他想到了一处。
若有选择,两人都不愿意与年轻人打交道。
少年人大多意气用事,不会计较得失利益。
陆执脾气并不好惹,行事随心所欲,身后又有一位更加任性的长公主撑腰。
他若对姚家这位二小姐有意,恐怕不欲在心上人面前丢了面子。
今日这事儿怕是不能善了的!
冯振的目的已经达到,若是以往,本该暂避锋芒。
可姚家所住的地方巷道狭小,此时前后几乎都围满了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流民,避无可避。
他心念疾转间,向程辅云使了个眼色。
既然无法将事情善了,便不如闹大。
程辅云得知他心意,便发出一声长啸。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驱赶人群的吆喝声。
“走开!不要围在这里。”段长涯的声音响起,有人骂骂咧咧:
“你们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
“柳并舟见死不救,拦不住洪水——”
“沽名钓誉——”
外头的人听到啸声,便如得到了一个信号,开始破口大骂。
“胡说!”少年的声音响起,似是十分生气:
“抓起这满口胡言的刁民。”
“胡说!”而这另一声胡说,则是站在柳并舟身侧的柳氏!
外头传来嘈杂声响,冯振一见目的达成,便使了个眼色,勒令镇魔司的人开路,驱散前方流民,准备先行离开此地。
“公公先别走。”
温景随见这一行人神情,便知道他们目的达成,想要溜。
他听到了陆执的喝斥,与当日那个在巷道口跟他对峙的少年声音相似。
那天也是大雨滂沱,两人争锋相对。
此时雨仍未停,但温景随早不是当日心境。
今日绝不能轻易让镇魔司搞事之后脱身,纵然他心中对陆执抗拒至极,但他心系姚守宁,却并不愿意因为赌气而使姚家吃亏。
关键时刻,他与陆执突然心生默契,执意要将镇魔司的人留在此地,让他们落入陆执手里。
他无权无势,只是未入仕的学子,空有满身骨气,却不值一文。
这一刻,温景随无比后悔自己还没有一官半职,想要保护人却还得借别人的‘势’——尤其这个人是陆执。
他心中滴血,但脸上却格外坚毅,伸臂一张,拦到了马前:
“话还没说清楚,不要走。”
“滚!”冯振一声厉喝,勒了马缰绳。
他杀气凛然,马儿感应到他身上的煞气,前蹄扬起,带起大蓬水流,狠狠要往温景随踏下去。
“再挡镇魔司办案,要你贱命!”
“天下人管天下事——”
温景随半步不让,任由那马蹄带起的水花喷溅到自己头脸之上,一脸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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