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喜国边境,林齐等人遇到了佛国的取经队伍。
佛国的取经队伍足有上百人,每个人都穿着朴素老旧的僧袍,有的挑着扁担;有的背着能容纳成年人的木箱;有的手握盾牌兵器。
马上肤色黝黑,骨瘦如柴的老僧人看见林齐,差点吓得从马上跌下来。
这个天魔率领天青军,杀得佛国流血漂橹,赤地千里哀鸿遍野。所到之处天昏地暗,天哭地泣,身上背负着的血债,堪比黄昏血霞!
天青共和国的林天师不但杀人,还诛心!
曾在佛国的佛光坛与上千僧人论道辩佛法,辩佛论道前,立下天地誓言,谁输谁死!谁错谁死!
说错一个字,杀!不能及时反驳,杀!杀杀杀杀杀!杀得佛光坛血流成河,鲜血将万层阶梯染成血色!
所有与之论道辩佛的人,无一生还,一天之内被他杀光屠尽,何其凶残暴戾,简直惨无人道。
林齐离开后,取经队伍才从恐惧中回过神,顶着风雪继续向东喜国前进。
......
漫天飞雪,江山如画。
从高空俯瞰,山谷间的取经师徒就像是渺小的蚂蚁。
他们只要停下脚步,很快就会被大雪掩埋,从纯白的天地画卷中消失。
“师父。”李大脚看向林齐。他心底一直有一个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道人看向弟子,笑容难得温和:“在。”
“为什么不杀掉那些十恶不赦的天魔地煞,而是选择封印?封印的话太便宜他们了,他们也不是不死之身,不死不灭,你和张师应该能够轻松斩除他们的吧?”
“阴阳平衡。”林齐笑道,“天魔地煞是阴,我们是阳,天地万事万物都是阴阳交感所化,皆诞生于大道。”
“我们杀光天魔地煞,广袤的天地,玄之又玄的天道,会诞生新的天魔地煞平衡阴阳两极。”
“这是天道法则,不可逆,不得逆。”
细雪翩翩飞舞,林齐眼眸变得柔和,“就算我和张天师死了,就算人间所有能够降服天魔地煞的道人都死绝,也不代表天魔地煞赢了。”
“人间危难之际,一定会有人披上道袍,昂首挺胸仗剑走进风雪之中。”
李大脚望着师尊温柔的丹凤眸,哀求道:“师父你不会死,不要死,你未来一定会成仙,在天上看着我的,对不对。”
雪落在道人发丝肩头,让大脚少年眼中的师尊,看起来更加苍凉萧索。
明明师尊和二十五六岁的人无异,但少年却感受到了浓浓的暮气。给他的感觉,和每天坐在村口、河边发呆的老人一样。
仿佛随时都会被风雪带走,化作飞雪飘散群山万壑,落入白茫茫大地山河。届时不论他如何哀求哭喊,都再也得不到回应,听不到师尊的声音。
林齐抬起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拭去他头上的冰凉落雪。
“是,师父不会离开,不敢离开。”
“那我们拉钩。”憨厚的大脚少年伸出手。
人不说话,山谷间能听到的便只有潇潇风声。
大脚少年想起了一件让他感到辛酸苦涩的事情。
他的师尊并没有小手指。
缺一道人,天魔地煞都称呼他的师尊为缺一道人。因为师尊不知何时失去了右手、小指。
看出了徒弟顾忌不安的道人浅笑。
在徒弟想要缩回手时,他抬起手,用无名指和少年小指相扣,淡道:“不敢骗你。”
“大脚你要记住,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大脚少年郑重点头。
雪虐风饕,冰封雪盖的苍白山谷间,道人耳边响起了很多很多年前,金刚山下某位少女对他说的话。
即便过了那么多年,少女的音容笑貌依旧清晰如初。她永远不会变老永远年轻,永远都在,永远穿着他这个没用大哥买的碎花连衣裙,永远会等他回家,永远会在他呼唤她时转身回眸。
于是乎,被风凌乱发丝的道人微微挺直脊梁,温柔笑道:“大脚,成为世间最逍遥、最风流、最有正义感的剑客好不好。”
“好!”
道人摸了摸弟子的脑袋,“一定要成为世间最逍遥、最风流、最有正义感的剑客啊。”
“师父,给我起个名字吧!”
寒风收割大地,拉扯凌乱道人的旧袍银发。
往事如潮翻涌起伏,道人仰面朝天,闭上眼眸,喃喃道:“唯一,李唯一,做独一无二的人,唯一无二的一等风流剑客。”
......
......
云层遮蔽了傍晚的霞光,天地灰蒙蒙一片,让人倍感压抑。
林齐停下脚步,百米外穿着补丁僧袍的老僧似有所感,缓缓回眸。
道人、僧人隔空相望。
道人老僧相顾无言。
良久,林齐向前,释怀一笑:“紫龙。”
紫龙颔首,欣慰笑道:“林先生,好久不见。”
两人之间隔着千片万片雪花。
呼啸的冬风、冷漠无瑕的素雅雪花,仿佛是从那年那天的金刚山吹来。
紫龙是林齐的挚友、徒弟、知己。
林齐对紫龙的感情之深厚,甚至超越了张千禧、颜九,仅次于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小妹。
大脚、青童紫童,包括颜九张千禧,都是第一次看见林齐真情流露,第一次看见他露出欣喜欣慰的目光,迫不及待地走向一个人。
老僧望着道人,望着右袖空荡荡被冬风拉扯的道人,欣慰感慨:“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林先生,能再见到你,何其幸运。”
“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道人浅笑:“不必去想前尘往事徒添烦恼。”
......
寒月寺在冻结的冰河边。
寺庙很小,一点也不雄伟大气,就像亲手把寒月寺建起来的老僧一般安静孤独,静静守望风雪,无怨无悔。
青灯照古佛,寒月知人心。
经历过不下一百一十次春秋轮回的老僧与道人并肩坐在阶梯上饮酒。
“林先生。”
“在。”
简简单单的一个在字,让老僧脊梁微微弯曲,让老僧放下了心中的所有不安,卸下了所有防备负担。
能再听到,深感欣慰、心安。
“我想找你。”
道人沉默,静静望着杯中酒水。
“但我不知道,见到你我该说些什么。”
“于是我便不找了,我相信我们会在某一天重逢。”
“不期而遇更让人感动。”
月下老僧静静说,雪中道人静静听。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多少杯酒入肚,只愿长醉不复醒的老僧靠在道人肩上。
苦涩辛酸的老僧泪流不止,口中反复念叨着昔日往事。
“林先生,不该这样、不止这样,但怎么只能这样了啊。”
道人笑而不语。
“林先生,娶妻生子吧,我看九姑娘就挺好的。”
道人抬起手,笑着敲了下小和尚的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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