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栋应了一声, 看这儿林深树密的,担心通话质量不好,便往外走了一段,选了个略空旷的地儿拨打, 江炼想跟孟千姿说几句,又记挂着况美盈和韦彪的情况,犹豫了一下之后, 先跟了过来。
邱栋这通电话却结得很快,一直点头:“好,好,在峰林见比较合适, 我把电话给孟小姐, 看她的意见……”
转身时,恰看见江炼,脸上一沉, 硬邦邦回了句:“大家都忙着找孟小姐, 你那俩朋友,咱们还顾不上。”
本想说完了,撂下江炼就走, 才走了两步,到底没忍住, 捂住手机听筒, 又退了回来, 问他:“孟小姐的伏兽金铃, 为什么会拿在你手里?”
伏兽金铃?
江炼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就是那条链子,原想解释几句,又咽了回去:一来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二来孟千姿那头每次问起这条链子时,都是避开旁人的,似乎并不愿把这事声张。
邱栋却当他理亏,有些愤愤不平:“伏兽金铃,避山兽、动山兽、伏山兽,刚刚那么危急的情势,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拿在手里,你会用吗?我说呢,明明有金铃用,孟小姐怎么会十二刀以身作符,原来金铃不在身上!”
他蓦地顿住,自知失言,面色有点发窘,又怕孟劲松在那头等得着急,只得狠狠瞪了江炼一眼,急匆匆去到树下,把手机交给孟千姿。
孟千姿可不在乎什么通话质量,又兴许是身上有伤懒得挪动,就倚在树下接听,邱栋显是为避嫌,走到另一侧帮着照顾伤员。
***
江炼在原地站了会。
十二刀。
想起来了,他曾经看到她一侧的胳膊和大腿上各有三条刀伤,看来另一侧也有,追根溯源,如果不是他手贱,把人家的金铃拽走了,这十二刀,应该也没必要。
胳膊上有些麻痒,不知道哪处伤口没扎紧有血滑下,江炼伸手抹了,顿了顿,朝着孟千姿走过去。
走近了,她的声音絮絮传来,江炼不觉放轻脚步。
——“……都是山鬼的人,难道我自己逃了就完了,让人家死吗?”
——“你已经下去太远了,还是坐车的,有等你过来这功夫,我自己都到悬胆峰林了,就在那汇合好了。我从地炉瘴折向西,抄近路直插,你要不放心,派几个人沿路接应。”
——“疼啊,怎么不疼?但我跟邱栋他们又不熟,难道在他们面前喊疼吗?他们现在看我,眼里都放光。”
又叹气:“要是你和辛辞在就好了。”
江炼不由微笑。
刚刚的动山兽像一场壮观的大戏,孟千姿的角色只有她能出演,无人可代,但下了台歇了戏,她又真实回来了,只不过这“真实”因人而异:邱栋等是热心观众,关系没那么近,她还得含蓄矜持;如果是孟劲松他们,她大概只会喊累喊痛叫辛苦,怎么恣意怎么来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走神,将发散的思绪收回。
——“你让辛辞赶紧帮我查最有效的祛疤法子,我看再好的特效药都不行,多半要医美。”
——“是,是我说的,这事就算了。乘以二也是看情况的,朝那些可怜人耍威风就没劲了……”
江炼放重脚步,咳了两声。
孟千姿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过了会,她揿断电话,转过头来。
见到是他,有点奇怪:“不是让你走了吗?你不去找你朋友?”
只要山鬼这边罢手,况美盈他们就不会有什么事,江炼抬手示意了一下远处的密林:“都是老虎啊、豹子啊什么的,夜里不敢走,害怕。”
他就地坐下,还拿手捂了一下胸口,以强调自己“害怕”的程度。
孟千姿回他:“有什么好怕的,你可以跑啊,硬跑。”
看来她对“硬跑”的初尝试极不认可,江炼轻咳了两声:“有事说事,不能一杠子打死。这次是极端情况,我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遇到这种……”
他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词来描述这群寨民:“下次,你换个地方,城市里,应该就不会失望了。”
毕竟城里人大多亚健康,体力耐力可称道的不多,而且孟千姿也没法在城里“动山兽”,动来一群战五渣的宠物猫狗应援,场面……有点感人。
孟千姿悻悻,不过她得承认:极端情况是真的,有生之年,应该也不会再遭遇第二次了。
一时无话,江炼的目光落在孟千姿的脚上,她的鞋子已经被邱栋找回来了,但没穿,搁在一边,依然赤着足,脚很漂亮,纤瘦得度,白皙秀气,连趾甲都修磨得干净粉润,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精心保养的。
那条金铃,就环在右脚的脚踝上,因着脚踝俏瘦,金铃搭挂上去很美,有那么点依依相靠、柔柔缱绻的意味,可以想见,要是脚踝太粗,那戴上链子,完全是场惨烈搏杀:不是链子要勒死脚脖子,就是脚脖子要撑死链子。
江炼移开目光,忽然想到了什么,示意了一下那群寨民逃窜的方向:“那些人,不会是都被……吃了吧?”
孟千姿循向看去:“山兽如果不是饿极了或者受到威胁,是不会轻易攻击人的,这是‘动山兽’,又叫‘山兽过道’,借着它们倾巢而出的势头,把那群人给冲垮吓走。”
顿了顿又补充:“当然了,他们有刀有斧的,如果硬要去招惹山兽,山兽也不会跟他们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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