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七个月后,允州城,雨夜。
展昭将客栈客房的窗牖微微启开了一条线,犀利的目光久久停驻在对面檐下那个行藏诡异的斗笠人身上,唇角泛出一丝冷笑,尔后不动声色的闭窗。
回转身时,客氏母女正坐在床上,瑟缩着抱成一团,目光中透着惊惧不安。
“夫人不必惊慌,有展某在,贼人不敢乱来。”
客氏抖抖索索着没应声,倒是客氏的女儿客子芹问了一句:“展大人,我们真的能平安到达开封府,找包大人告状么?”
“姑娘放心,展某一力承担。”
略顿了顿,又道:“夜深了,夫人和小姐早些歇息吧,为免贼寇猖狂,展昭在此间护卫,还望夫人和小姐不要介意。”
客氏嗫嚅道:“展大人言重了。”
一时无话,客氏伸手将床上的帘幕放下,不多时,帘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宽衣声响,虽是看不见,展昭还是别转了脸去。
窗外雨声不住,凉意侵衣,不知不觉,又是一年秋风紧。
也不知过了多久,帘内传来客氏母女匀长的呼吸声,展昭端坐椅上,膝上横着巨阙,双目微阖,似是已经睡着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漫漫长夜,分外难捱。
寅时的梆子声过后不久,雨意初歇,檐上积雨,却仍不紧不慢,一点一滴打着台阶。
在这样的寂静之中,展昭的耳朵敏锐的捕捉到“咔”的一声轻响。
他猛地睁开眼睛,眸中精光迸射,嘴角微抿,寒霜罩面,整个人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嗖的飞身撞破窗扇,与此同时,墨夜之中寒光乍起,巨阙已然出鞘。
客氏母女听到动静,仓皇地拥衣奔向窗口的时候,街面上那场短暂的打斗已然偃息,展昭面色冷峻,长剑递出,锋刃轻触那斗笠人的脖颈,那人胸膛起伏的厉害,喘息的动作大了些,颈上立时多了一道血痕。
展昭的剑握的很稳。
“是客万卿派你来的?”
那人倒也硬气:“是!”
展昭淡淡一笑:“希望公堂之上,你也可以如此硬气。”
话未说完,噌的一声回剑入鞘,那人方舒一口气,展昭剑鞘闪电般点至,未及反应过来,耳门、百会两处大穴已被点中。
那人只觉耳鸣如蜂,头晕脑胀,旋即软软瘫在地上。
门扇声响,却是客氏母女叫起客栈掌柜的开门出来,掌柜的五短身材,慌得左右脚的步履都汲拉错了,一脸惊惧地看眼前场景。
“劳烦掌柜的,差伙计报官提人。”展昭的声线波澜不惊,听不出什么好恶,掌柜的虽不知展昭身份,但想来亦是有来头的,一叠声地去了。
展昭这才转头看客氏母女:“夫人,为免夜长梦多,我们还是趁夜起行吧。希望这一趟脚程快些,可以甩脱客万卿派来的刺客。”
客氏哪里会道半个“不”字?自前日她母女被展昭从贼人剑下救出之后,两人性命,皆托于展昭一身,可恨客万卿这贼子,仗着身有功名,杀兄霸嫂,夺了夫家家财。她忍辱负重,终于觑得一个空子,携女出逃,客万卿唯恐事泄,买凶灭口,若不是展大人相救……
念及恨事,客氏悲从中来,泣不成声,面前摊开的行装亦无心整理。
“娘,你又伤心了。”客子芹察言观色,体贴的过来帮客氏将衣裳叠好,“到了开封府,将案情禀告包大人,包大人定会还我们一个公道,客万卿那狗贼,会有天来报应他。”
客氏以袖拭泪,微微点了点头,顿了顿才道:“现在想想,我母女亦不是没有福气的,前日险些就成了刀下之鬼。子芹,展大人是我们的大恩人,这份恩情,可不能忘。”
“谁说要忘?”客子芹俏皮地一笑,“都记在心里了,只是,人家是大官儿,我们是平民百姓,我们想报恩,人家也不稀罕。”
客氏噗的一笑,伸指就戳她额头:“死丫头,恁的贫嘴。若不是到底舍不得,我还真想就把你送了展大人,一辈子端茶倒水……”
“娘……”客子芹嗔怪,“哪有这样编排自己女儿的?”
客氏笑了笑,低头去结好包袱的结带,想了一想,还是忍不住打趣女儿:“怎么,给展大人端茶倒水,还薄待你了?要我说,展大人必是个对下宽和的,给展大人作婢女,说不准好过嫁入平常人家……”
“娘真是越发没边了……”客子芹抿嘴一乐,“是是是,展大人是大恩人,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只是……”
她忽然顿了一下。
“只是什么?”客氏奇怪。
“只是,展大人笑的实在太少了。”客子芹叹气,“娘,展大人若是多笑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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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两日的行程,快到开封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正是清晨时分,薄雾漫张,青石板路上积了一层水渍,走不多久,鞋边和衣裳的下摆处尽数湿了。
展昭撑着一把桐油伞在前,客氏母女共着一把伞在后,客氏心事重重,从不抛头露面的妇人家,为着家事生变,居然要千里迢迢远上开封,见到包大人后会怎么样,他真的是那个人口相传公正无私的“包青天”吗?
相对客氏,客子芹是要轻松很多,到底是女儿家年轻,又是头遭到开封,看着什么都透着新奇,忍不住拽住客氏问东问西:“娘,这是哪啊?这才早上,怎么那一片还张着灯笼?这么热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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