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七天后,司法天神府邸。
哮天犬悄悄扒上庭院的矮墙,将脑袋探出那么一点点点,看远处天兵天将剑戟如林。
稍微近一点的地方,多闻天王和广目天王正凑在一处窃窃私语。
这两个老小子,还真不嫌累,哮天犬一肚子的没好气。
正腹诽间,忽然见到远处的戟林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远远看去,银色的大氅迎风鼓开。
是自家主子回来了!哮天犬立刻觉得胆气大壮,噌的就把半个脑袋伸出了院墙。
来的果然是杨戬,他步履如常,面上看不出喜怒,眼中也看不到什么天兵天将。
快到府邸门口时,广目天王忽然就伸手拦住他:“真君留步。”
杨戬停下脚步,冷冷的目光在他面上逡巡了一回,然后下行——那里,广目天王的法宝花狐貂吓的浑身一激灵,噌的躲回广目天王的衣袍下。
“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真君行个方便,不要让小的们难做。”广目天王说这话时,的确是很为难。
“魔礼寿,”都是西岐伐纣时实打实在战场上碰过的,杨戬毫不客气地直呼他全名,“我怎么让你难做了?”
“说说看,我怎么让你们难做了。”见广目天王不答,杨戬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明明是配合的语气,但他的表情……
广目天王的拳头暗暗握起,又松开,再握起。
“端木上仙妄动生死盘,犯了天界大忌,玉帝盛怒之下,要我们前来拿人。”
“真是笑话。”杨戬冷笑,“你们不知道妄动生死盘是有天谴的?当日我带回的,是端木翠的尸体。人都死了,还要来拿人?”
“话是如此,”眼见两人要说僵,多闻天王赶紧出来打圆场,“但是有风声传出,真君连日召华佗仙等医圣进府,众医圣七日不出,这摆明了是要……”
“你是说那群子酒囊饭袋?”杨戬似是动了怒,“不错,七日里好酒好菜伺候着,也没见把人给我救活,枉称医圣,白受了世间香火,我没把他们的庙宇砸烂,算是很给面子了。”
广目天王气的三尸神暴跳,多闻天王拼命咳嗽,示意广目天王务必淡定、淡定。
“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多闻天王打哈哈,“上命难为,就算是尸体,真君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们带走端木上仙的尸身,也算是敷衍了差事。”
“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拦着你们办差了?”杨戬双臂一抱,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多闻天王喜出望外:“如此,多谢真君成全。”
谢完了杨戬,两人拔腿就想往门内走,杨戬在背后凉凉的一句话,钉子般将二人钉在了当地。
“不过,办差归办差,谁敢乱进我府邸,别怪我把他的腿给砸断!”
广目天王气的想骂人,尼玛杨戬你是拿爷消遣是不是?
当然,这话他只敢在肚子里说。
于是两位气的太阳穴突突乱跳的天王,眼睁睁看杨戬从面前走过。
哮天犬趴在墙头,流了一墙头的哈喇子:上天入地,也就他家主子嚣张的如此不可理喻如此天理难容如此萌史人了,有木有有木有有木有?
杨戬一进门,哮天犬就屁颠屁颠迎了上来。
“爷真是英雄,够硬气!”哮天犬拍杨戬马屁,“就是……得罪了玉帝,不太好吧?”
“怎么着?他还能咬我不成?”杨戬一句话就把哮天犬给呛回去了,“他要是真敢咬,不是还有你吗?”
哮天犬咽了一口口水,不说话了。
“端木怎么样?”
哮天犬打了个突,小心翼翼观察着杨戬的脸色,语气尽量委婉:“还是老样子,医圣们都是束手无策,说是……”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
“说下去。”
“说是心脏受的伤太重了,伤了一次还好,连续伤了两次。普通兵刃的伤好救,但是生死盘的天谴实在是太厉害了,创口处的戾气大盛,根本缝合不了,不管什么样的线,刚一挨近就断。”
“不管什么样的线,都试过了?”
“开始试的是普通的针线,后来用缠夹了金线的棉线、纯金线、金银索,再后来找了上古名剑干将莫邪,抽了剑丝,还是不行。”
杨戬沉默半晌:“如果找不到合适的线,会怎么样?”
“医圣们说了,缝合不了伤口,就没有一颗完整的心。那样,不管有怎样的灵丹妙药,都救不活。”
杨戬没再说话了。
过了许久,他才淡淡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主人……”眼见杨戬转身欲走,哮天犬欲言又止。
“什么事?”
“还有一种线没有试过。”
“什么线?”
“织女的云丝。”
“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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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总有一种错觉,认为天上的一切都是美的、好的、脱俗的,哪怕是天牢。
事实上,天牢天牢,重点不在于天,而在牢。
杨戬踩着齐到脚面的肮脏积水走在阴湿牢狱的过道间,看守天牢的兵卫殷勤地打着灯笼给杨戬引路:“真君这边走,这边走,尽头那间,就是了。”
走到尽头处,杨戬略略转过身子,在牢狱门口站定,透过牢栏的间隔,他看到织机旁埋头织布的织女。
她的手在机杼的织丝上拂过,十指一直滴血,杨戬曾经听说过,为了给织女应有的惩罚,她拂到的织丝,全部是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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