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有名的茶座常常预约也预约不上, 好在茶点心, 不仅有种类繁复而出名的广式茶点,还有各地特色的一些茶食, 不过也贵。
毕竟现代的人专门为茶而去喝茶的已经不多了,喝茶是一件十分昂贵的事,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才能享受这样的闲情逸致。
不大的桌子上被碟子和笼屉给堆满了, 徐黎灵点单点得毫不手软, 反正不是自己出钱,她无所谓给谁省。
因此今天做东的并不是她。坐的是个双人茶座,对面是一个上了年龄的老人, 绑着一头花白的头发, 明明十月份还是大热天, 浑身却已经裹上了秋天的毛衣,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身体却还有些轻微的哆嗦。
人身体一旦老去, 身体就不能制热,无法提供热量。
这温度对于身体不耐受冷的人来说到底还是低了点, 因此服务生被叫来后,很快调高了温度。
她蠕动着布满皱纹的嘴:“人老了, 你多担待。”
也不知道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徐黎灵也没做声,自顾自地把一笼蟹粉汤包端到面前, 倒了小半碟子醋, 用筷子搅匀。
一笼里就装着一个包子, 是苏州这边的名点蟹粉灌汤包,鲜甜的很,里面有剁成肉泥的蟹肉,事先把肉冻裹进面皮里,包子一蒸熟,里面的肉冻就化成了满满的汤汁,要吃可以先用吸管把里头的汤给喝了。
热气腾腾的包子颤巍巍的抖动着,徐黎灵一筷子戳下去,里面还有些热烫的汤汁不偏不倚地喷溅到了对面人的脸上,淡黄色的汤汁顺着脸上皮肉皱纹走向而下,滴滴嗒嗒的汇在桌上。
她撂了筷子,懒懒的抬起眼皮子朝对面瞧过去,嘴角一扯,问道:“这汤鲜吗?”
对面的人似乎是想要发怒,却又不知道怎么的又按捺下来了,但也没回答这近乎挑衅的问题,只是沉着脸将服务生叫来要了餐巾纸擦脸,吃灌汤包汤汁溅脸上在这里也是常见的事,那服务生也没有觉得多奇怪,把纸拿了过来就退出房间。
徐黎灵半抬起身,脸贴近过去,张唇启齿,淡淡的气息喷薄在对方脸上:“我问你,这汤鲜不鲜?”
汤包里装的都是些荤汤,即使汁水擦干净了,油脂却还都留在脸上,那些沟壑纵横在光的照射下亮堂堂的,极其模糊的映出一张不依不饶的脸。
似乎是被逼的不得了,那人才迫不得已的从嘴里憋出一个字:“……鲜。”
“鲜就对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徐黎灵坐回了椅子,把吸管插进了包子面皮的洞眼,就这么啜吸着。
这漫不经心的态度终于激怒了对面坐着的人,老人的手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强忍着一口气淡下去,最终还是忍无可忍道:“你也适可而止一点。”
“适可而止。”徐黎灵一挑眉:“叶韵,我看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做自知之明。”
“你泼我一身污水,我请你喝蟹黄汤,这分明就叫……”
她掀了掀唇:“以德报怨。”
那只纤细的手拿起了桌上的香醋,手掂着摇匀,大有对方在说一个“不”字就泼过去的打算:“你可别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
坐在椅子上的老人一下子沉默了下去。
如果把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涂抹掉,再将眼角眉梢上提,依稀还能看到几分年轻时的韵致,和叶韵的确有了五六成的相似,可是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普通老人。
蛊术秘册上记载的蛊术并非用寻常办法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拔除,非从小学习蛊术的女子才能为之,再拔除蛊毒同时需要辅以习蛊师的灵气护住心脉,否则就算蛊毒拔出来了,人也跟着废了。
她维持了相貌这么些年,身体内外都早已穷弩之末,一旦失去了灵气,整个人便迅速的苍老下来,再无扭转机会。
即便做了众人眼中大义之事,可是叶韵心知徐黎灵说的这事上自己确实理亏——前些日子把陈飞鹰约出来的事,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就知道了——终归还是太过大意,一时就忘了当年这个女人是怎样瑕疵必较的个性。
她低声为自己分辨:“可是我也并没有骗他不是吗?”
“没骗?”徐黎灵捂住嘴笑出声,讽刺刻薄的话语毫不留情:“你看你这样子,虽然是变老丑了,但是这自欺欺人倒是还没变过。”她神色变冷:“你是没骗他,但你也没说出真相来,你以为东边瞒一点西边瞒一点就能把你自己给摘出去未免也想得太轻松简单了,当年的事情你能糊弄别人,却糊弄不了我。”
她勾起嘴角笑得轻蔑:“还是说,你真的是老得这么快,直接变成了老糊涂,要我亲自提醒你不可。”
“你,你不要说——”叶韵咽了咽唾沫,刚才还围绕在周身的怨怼的气息一下子歇了下来,慌忙解释:“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是当年的那些事情——”
徐黎灵并未理会叶韵:“当年的那些事情?当年是你嫉妒仰阿莎的天资和貌美,也是你先有了叛出苗寨的心思,却把仰阿莎哄骗到山坳。”
她有阴阳眼,也有一对能辨阴阳的耳朵,能被怨气吸引,也能倾听鬼神之声,只要魂魄还在,活人想瞒的事,死人却不会隐瞒。
如果不是被最信任的姐妹背叛,仰阿莎的怨气不足以穿过千山万水,最后找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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